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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21:25 作者: 九鷺非香
    當然,這都是後話,現在的爾笙學會了四個字,心裡高興,學習的激qíng很高,又將「怨」字寫了一遍,問長淵:「那這後面的那個恨字怎麼寫呢?」

    長淵這才想起,他應當追究一下這個字的來源,問了爾笙,她指著聳入天際的龍族石碑道:「是這個碑上面有的。」

    長淵驚了驚,忙起身往石碑那方走去,圍著它看了一圈之後,神色變得困惑:「初時來的時候,此碑上並無字,現在竟不知不覺出現了這麼多……」

    爾笙見長淵的表qíng凝肅,心裡有點慌:「這是很不好的事嗎?

    長淵默了默,轉眼看向爾笙:「談不上好壞,可卻有蹊蹺,你且在這裡等我幾天,我去龍冢之中再看看。」

    爾笙乖乖應了聲好。

    等長淵進了龍冢之中後,爾笙便坐下來一遍又一遍寫著「長淵爾笙」這四個字,仿佛這樣寫寫,心裡就會舒服很多一樣。坐乏了,她又舞一會兒劍,累了又坐下來寫字,不知這樣重複了多少次,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爾笙倚著糙堆,望著石碑正在發呆,忽然耳邊聽見一陣清脆的鈴音,叮叮鈴鈴,仿似從天邊傳來,悅耳非常。她尋著聲音的源頭望去,忽見天邊有一抹異色划過,她正定睛打量,那抹身影倏地出現在了她能看清楚的視野之中。

    是一個穿著鑲金邊的赤袍男子,他頭髮高高的束在頭上,打理得一絲不亂,他踏雲而來,看起來像是腳下只走了一步,其實瞬息千里,眨眼間便行至爾笙面前。

    眼前這個男子看起來很是威嚴,爾笙心底不由生出一絲敬畏之感,除此之外竟還有點莫名的激動。但是激動什麼,她也說不清楚。

    來人看了她一眼,張口便喚道:「司命。」

    爾笙一呆,這是她第三次聽見這個名字,一次是在長淵的嘴裡,第二次是在那個怪人長安的嘴裡,第三次便是現在。難道在他們眼裡,她與那個叫司命的人如此相像麼?

    「我叫爾笙。」她直視著那人褐色的瞳孔,說得堅定。

    「怎樣都好。」那人行至爾笙身邊,上下打量了她幾眼,一聲冷哼,「你倒是個言出必行的人,果真幫到他了。」

    爾笙雖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是心裡猛地生出一個心虛的感覺,讓她不由自主的想往後退:「你是誰?」

    「你上司,天帝。」他冷冷的說完這話,見爾笙一片茫然的神色,又小聲喃喃道,「……孟婆湯著實管用。」

    「我不認識你。」

    「你認識。」他霸道的說完這話,解下腰間繫著的一個有些殘損的鈴鐺,爾笙方才聽見的鈴聲便是這個東西發出來的。天帝將鈴鐺的繩子系在了爾笙的手腕之上,不理會爾笙是否同意,一派上位者的作風,他道,「我此行不為其他,便是知會你一聲,你若要幫,我必定攔。你能助他破開萬天之墟的封印,我也能把他再塞回去。」

    天帝目光冷冷的掃了一眼直cha雲霄中的巨大石碑,眸光犀利的看見了上面凸顯出來的一個個「怨」字。

    「你若是執迷不悟的想讓他得到什麼自由,那我便會讓他魂飛魄散,徹底的自由。」

    爾笙聽得茫然,而心中的不安與害怕隨著他話的落音也變得越來越大。

    「你說的他是誰?是長淵?你不准害他!誰都不許傷害長淵!」

    天帝在爾笙頭上微微一拂,爾笙便覺得頭頓時猶如撕裂一般疼痛,她抱著腦袋滾在地上,痛得幾乎不能呼吸。

    天帝眼中閃過一絲不忍:「司命,你不該逆改天命。你在人界的行蹤隱藏得很好,但是天網恢恢,你總是逃不過這一頓責罰的。」

    爾笙此時覺得她討厭透了眼前這個人,他除了長得好看了一點,沒其他優點。說的話讓人半點不懂,還讓她痛得快死掉了,而他還在一旁做一副「我很想救你,但是我無能為力」的模樣。

    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扭曲的人……

    其實爾笙不知道,她是司命的轉世,司命犯了事,連帶著轉世的她也必定要受到天庭的處罰,或一生聾啞,或身有頑疾無法治癒。但在之前,天界並沒有找到司命轉世的蹤影。直到今日,天帝才尋了過來。

    天帝看著爾笙在地上掙扎,道:「那條龍若是真著緊你,看見你手上的鈴鐺自然知道該如何去做。」

    「你……壞蛋。」

    爾笙已經痛得神志模糊,天帝的面容在她眼前晃來晃去,一會兒變成三個,一會兒變成四個。

    「我今日這些話,你定是聽不懂的。不過等有朝一日你歸位之後,我只希望你能放下這些執念,切莫入了魔障。」天帝轉身離開,爾笙眼前陣陣發黑,她只恍惚中聽見那人走之前說了這樣一句話:

    「我素來不喜囚人自由,但我是天帝,有此上古預言,我不敢拿蒼生來賭。」

    什麼上古預言,什麼天命,全是放屁。爾笙腦海中莫名的冒出這樣一句話,頭上的疼痛越發清晰起來,而她的神智也漸漸模糊,最後終是沉沉睡去。

    爾笙再睜開眼睛時便看見了長淵。此時她正枕在長淵的腿上,他墨染的青絲隨意的垂下來,發端撓得爾笙臉頰有些癢。

    「爾笙醒了。」長淵低下頭,摸了摸爾笙的頭髮,褐色的瞳孔似看著她,又似透過她看見了其他的東西。他沉默著沒說其他的話,即便遲鈍如爾笙,也看出來了,此時的長淵很不對勁。

    「長淵。」爾笙一把拽住他垂下來的青絲,帶著三分害怕七分威脅的說,「你不准走,去哪兒都得帶上我!」

    長淵被拽得抬不起頭,微微沉重的心思也被打亂,默默看了爾笙一會兒,才道:「爾笙,疼。」

    能不疼嗎,她就拽那麼十幾根頭髮,再使點勁兒能把他的頭皮給揭下來。

    爾笙放了手,心裡又害怕長淵跑掉,左右看看不知道該抓哪兒,索xing直接坐起身來,一把揪住長淵的衣襟,將他拉到自己面前,緊緊的盯著他:「你不走我就不拽你。」

    見爾笙一副要揍他的模樣,長淵哭笑不得:「好,我不走。」

    爾笙這才稍稍放下心來,鬆了手替長淵理了理被抓皺的衣襟。手腕間的鈴鐺叮鈴叮鈴直響。長淵的眼眸垂下,盯著爾笙腕間的鈴鐺,若有所思的抿了抿唇:「爾笙……」

    他剛一開口,爾笙忽然抓住腕間的鈴鐺死命的往下拽,但是天帝親自套上去的東西怎會被她這點蠻力拽下,腕間的皮都磨掉一層,那鈴鐺仍是好好的掛在她的手上。

    長淵一聲嘆息,握住了她的手:「不必如此。」

    爾笙咬了咬唇:「那個人說你看見鈴鐺就會離開……」

    「爾笙知道我曾被囚禁與一處暗無天日之地。」長淵握住爾笙的手,碰了碰她手腕間的鈴鐺,「那裡名為萬天之墟,乃是天地之間一處死寂之地。位於地之彼端,在深深的懸崖之下。此鈴乃是懸於懸崖邊上的神物,不管是有外人進去,亦或是裡面的人出來皆會驚動此鈴,上達天聽,彼時將會有天上的兵將來阻止外人進去,也阻止我出去。他們將此物帶在你手上,不過是想藉此來示威罷了。想讓我知難,乖乖的回去。」

    爾笙不解:「可是你已經出來了。」

    「所以天上的兵將便來抓我了。」

    爾笙大聲道:「可是你沒犯錯,不該被關在那種地方。」

    「我是龍。」長淵的聲音帶著幾分自己也無法訴說的迷茫,「上古預言,這世間將會毀於神龍的利爪之下……我會毀了三界,屠了蒼生。」

    「長淵不會!」爾笙立即反駁道,「你雖然不愛笑,但是看起來這麼呆傻溫和,怎麼會做出那種事。」

    長淵聽罷這話怔愣了好久,最後才反應過來,爾笙這是在安慰他……儘管這話聽起來像是在罵人。

    他微帶苦澀的彎了彎唇:「本來,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長淵抬眸望向巨大的龍冢,眯眼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怨』字已經慢慢沿著石碑蔓延而上。他道:「爾笙,現在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東西了。」

    爾笙總算是聽出了長淵話里的不對勁,擔憂的問:「長淵,你在那個石碑里看見什麼了?你家祖先現身找你談話了嗎?」

    長淵又是一愣,斟酌了一會兒,點頭道:「算是……吧。」

    爾笙瞭然,在她看來,遇見先祖的鬼魂是件大事qíng,無怪乎長淵的眼中有些失魂落魄的láng狽意味。

    她安慰似的拍了拍長淵的肩:「只要他們沒有恐嚇你要帶你走,其他的都不算什麼大事。如果他們說要帶你走……唔,你就說你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自己做不了自己的主,讓他們來找我吧,我會幫你應付他們的。」

    凝重的心qíng被爾笙故作世故的模樣逗樂了,他揉了揉爾笙額前的頭髮:「你說得對,生死之外無大事。擔憂焦躁什麼都不能改變。」

    爾笙樂呵呵的抱住了長淵的胳膊:「那就沒事了,你在,我也在,你不走,我不走。」爾笙半點沒問長淵在石碑之中到底看見了些什麼,也不提自己在這裡碰見天帝後發生的那些事,連此時腦袋裡傳來的隱隱的疼痛都一併忽略掉了。

    沒什麼比孤獨一個人更讓她害怕,只要長淵還在,什麼都是其次。

    而長淵只是任由爾笙蹭著自己撒嬌,聽著她腕間叮鈴作響的鈴聲,垂了眼眸。

    他想,上古預言是一回事,陪著爾笙護著她過完此生又是一回事。現在上古預言的事可以暫放一邊,當務之急是將天界派來捉他的人給解決掉。

    長淵想的很簡單,他想和爾笙在一起,一起去看看這世間美好,去經歷經歷人qíng冷暖。但是他的願望有人不准……那麼只要把阻止這事的人狠揍一頓,打得他再沒了其他意見,這事兒就指定成了。

    當然,這土匪的思想也是出自司命之口……

    回龍谷久無人跡,空氣中就只有他與爾笙還有那個『追兵』的氣息。長淵在空氣中尋找著那人移動的痕跡,等到晚上,爾笙睡著之後,長淵便追著氣息,悄悄離開了。

    長淵本以為在天亮之前他便能回到爾笙的身邊,他以為這不過是去對付一個小小的天界追兵。

    等第二天爾笙醒來的時候,抬頭一望,除了一望無際的糙原,她再沒看見長淵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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