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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21:25 作者: 九鷺非香
這下可好,兩顆白白的大門牙在這兩三天內都磕沒了,爾笙氣得將糙根扔在地上,狠狠的用腳跺了跺。可是那糙根仍舊分毫未損。報仇無果,爾笙傷心的撲到長淵面前,趴在他臉上,抱著他的鼻子狠狠泣了一陣,一邊哭一邊嘟囔:「木有萌牙,啃不了羅鋪……唔等找熬長淵我嗅餓死了!」
沒有門牙,啃不了蘿蔔,不等找到長淵她就要餓死了。長淵將她漏了風發音不準的話聽了個明白,他這次已經知道沒有門牙是死不了人的事,但聽得爾笙這般哭訴他仍舊相信這是一個非常嚴重的事態。
司命常說:失節事小,餓死事大。在回龍谷中,爾笙只有糙根可以吃,而這糙根似乎又超過了凡人所能咀嚼的硬度……
長淵想了想,忽然動爪子刨出了許多糙根,然後用尾巴把爾笙卷到一旁,他一口咬銜起幾個圓滾滾的糙根,鋒利的牙齒稍稍一用力,糙根應聲而碎,根中的汁液流出,聞起來甚為芬芳。長淵沒急著把破開的根給爾笙吃,而是自己先吞了進去。隔了一會兒,沒覺得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這才如法pào制,咬碎了幾個糙根堅硬的外殼,放在地上。
爾笙,看了看幾個破開了殼的糙根,又將長淵的牙齒翻出來看了看,最後終於承認,這個世道是不公平的。
糙根的內部比起外殼來十分的柔軟,爾笙輕輕一吸,像喝粥一樣,將裡面的汁液吞進了肚子裡:「咦?」她奇怪的打量了一眼滿地的糙,又喝了一口汁液,「這個……怎摸有蟲子的味道?」
她這樣一說,長淵忽然感覺腹內慢慢升騰出一股熱氣,就如同吃了爾笙找來的那些蟲子一樣的感覺。
他靜下心來,慢慢凝聚體內漸漸生出的內息,然後欣喜的發現,這些糙根療傷的做用或許還比林中的蟲子更為有效。
長淵不知,回龍谷中數千年無外人踏足,龍冢之中散發出來的殘留氣息令這片被封印的土地之中靈氣氤氳,地里生出的花糙千百年不敗,其根更是將這千年靈氣都蘊藏其中。爾笙村後樹林中的那潭水便是與回龍谷的水相通所以才常年清澈,樹林中的糙木皆受此水恩澤,自然也常盛不敗,而林中的蟲子以林中糙木為食,體內積聚了靈氣,也就成了療傷聖藥。
如今這糙根生長在回龍谷之中,自然是比外界的蟲子更有效的治理長淵的傷。
爾笙吃得不多,但是已足以飽腹,身子也暖和了起來,她主動偎到長淵的脖子處,那裡有一圈蓬鬆的長毛,正好可以用來畏寒。她道:「大黑,我睡咯,你別再把我卷過去卷過來的,我就睡這兒,暖和。」
長淵凝神調息,沒有搭理她,但是腦袋卻輕輕的往爾笙那處偏了偏,遠遠看去,倒像是一龍一人,互相依偎著的模樣。
☆、第十章.一鱗劍
如此在原地不動的過了三天,爾笙眼瞅著長淵背脊上的傷慢慢癒合了,心中欣喜。可是等到第四天早上,她睜眼一看,卻發現自己睡在糙堆之上,而大黑已不見了蹤影。
爾笙登時驚醒,站起身來四處張望,尋找著大黑的身影。
今日回龍谷起了霧,籠罩了天地的大霧阻礙了爾笙的視線,她喚了兩聲大黑,聲音消失在茫茫霧色之中,連回音也不曾有。
爾笙有點心慌,這樣的感覺就像是天地間只有她一人一樣。
忽然,不遠處傳來輕細的腳步聲,在寂靜的霧色里顯得尤為突兀,爾笙凝神細聽,發現聲音越來越靠近她了。她心中起了一絲戒備,而更多的卻是一分期待。
那人的身影在霧氣中影影綽綽的投顯出來,爾笙漸漸瞪大了眼,沒等完全看清那人的面容,她箭一般沖了出去,撲在那人的身上一陣搖頭晃腦的猛蹭:「長淵!長淵!」
這一身黑衣打扮的正是恢復了人身的長淵。
見爾笙這般在他身上磨蹭,長淵微微僵了一瞬,經過上次的「擦身」事件之後,他對爾笙的親昵難免顯得有些不自然,然而感覺到爾笙微微顫抖的身體,他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將手放在了她的頭上,輕輕拍了拍,似安慰,又似親昵的撫摸。
「你去哪兒了?我一醒來就在這裡,旁邊睡了一隻大黑蛇,我還以為你被它吃掉了。」磨蹭了好一會兒,爾笙才抬起頭來望著長淵,這話說得無比委屈。缺了兩顆門牙的嘴看起來不太雅觀,一說話不僅漏風,還四處濺唾沫。但是長淵不在意,爾笙也沒有覺得不好意思。
「那不是蛇。」長淵糾正爾笙的錯誤,「是龍。」
「龍?」爾笙呆了呆,臉上突然浮現出一絲為難的神色,「可是龍……怎麼那麼猥瑣……」
猥瑣……
宛如一道驚雷划過長淵腦海,砸得他有些措手不及,他怔愣了好一會兒:「是……是猥瑣麼?」
「它一直蜷縮著,看起來很不jīng神。」
「或許是因為受傷。」即便是面對司命長淵也不曾如此著急的想解釋清楚一件事qíng。
爾笙點了點頭:「是啊,他受了很重的傷,看起來一點不jīng神,十分猥瑣。」
長淵又是一怔,心道,難不成,在她心裡所有生物受傷之後就會變得很猥瑣麼?這、這……
腦海中隱隱划過一道光,長淵忽然想到爾笙素日用詞不當這個毛病,琢磨了一會兒帶著些許小心的問道:「你說的應當是萎靡吧。」
「咦?」爾笙一愣,恍然大悟,「啊,那個詞叫萎靡麼,我就說說起來怎麼不大順口。」
長淵沉默,他愈發深刻的認識到,或許在教爾笙法術之前他應當教教她寫字。
「對了,說到大黑,剛才我就沒看見它了。跑哪裡去了?」爾笙在長淵懷裡探出頭四處張望。
長淵摸了摸爾笙的頭,蹲下身來,望著她的眼睛道:「爾笙你知道我並非人類。」
「嗯,知道。」
「大黑……你前幾日看見的那條龍,其實是我的原身。」長淵怕她聽不懂,又直白的加了一句,「爾笙,我是龍。」
爾笙盯著長淵眨巴眨巴了眼睛,透亮的黑眸越發閃亮起來:「我家相公人長得漂亮對我又好,還會法術,還能變成大黑……龍!」她圍著長淵轉了兩圈,「我的眼光太他奶奶的好了!」這語氣中透露著的驕傲,活像她自己也能變成龍一樣。
看著爾笙現在閃閃發亮的目光,長淵忽然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忽然,爾笙臉色微微一變,慢慢升起一股cháo紅:「那麼說……那麼說,那天我是在幫長淵擦身,光禿禿的……」
提到這個話題,長淵噎了噎,清咳兩聲,目光瞟向遠處,臉色也漸漸變紅了。
「哎呀。」爾笙捂臉叫道,「好羞澀!」雖然她是這樣叫喚,可是還是硬生生的衝進了長淵的懷抱里緊緊將他摟住,因為長淵此時蹲著,爾笙便把腦袋放在他的頸窩處亂蹭。蹭了許久,爾笙突然抬臉來,在長淵耳邊小聲道,「雖然給大黑擦身很累,但是如果你喜歡的話以後……以後你還要擦擦,我也可以幫忙。」
「爾笙……不可如此。」長淵拉開她。
「咦……這是怎麼了!」爾笙驚呼,「怎麼留了這麼多鼻血?」她慌亂的用手去捂長淵的鼻子。
「嗯,無妨。」長淵淡定的擦了擦臉上的血跡,qiáng迫著自己念了許多遍靜心咒,才總算定下神來。
「真的沒事?你背上不是有傷麼?是不是口裂開了?」
背上傷口裂開了,血會從鼻子裡面留出來麼……長淵默了默,沒有問出口。他道:「傷勢已穩定了不少,只是要打開回龍谷的結界到外面去,我身上這點神力還是不夠。」
「那咱們就在這裡呆著吧,有長淵陪著,沒什麼不好。」
長淵搖頭,望了望蒙了霧的天空,明明什麼也有霧蒙蒙的一片,爾笙卻見他眼中生出了許多嚮往:
「以前我常年被幽禁於萬天之墟,不知生為何物,亦不知死有何懼,空修了萬年的神力,但卻不知自己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後來……有人告訴我外面的天地浩大,世事變幻無常,我便想著要出去走走,看一看這蒼茫大地,是否真如故人所說的那樣美好。」
「看到了嗎?」
「誠如故人所說,人世滄桑,有喜有悲,可是這一點還不夠。」長淵道,「我想親自用腳丈量這片先祖曾生活過的土地,彼時,每一步皆是修行。」
爾笙點了點頭:「那我就陪著長淵好了,你想去哪裡,我們一起。」
長淵拍了拍爾笙的頭,沒有說話,他知道,爾笙是司命的轉世,她不是下界渡劫便是在上界出了什麼事故,躲到下界來的。她此生註定不得安樂,也必定不能一直陪著他。
但是,既然她想,他就會護著她。
「長淵。」爾笙忽然問,「你以前為什麼會被幽禁起來呢?你做錯事了麼?」
長淵一怔,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冷的譏笑,而面色卻依然平靜:「沒有,只是無能之人皆相信所謂天意。」
爾笙不大懂這話的意思,但是聽長淵這個口氣,她便識趣的換了話題:「那我們現在怎麼辦?在這裡呆著,等你傷完全好了咱們再出去麼?」
「嗯。」長淵牽起爾笙的手,「不過我們要換個地方住,這裡濕氣太重,對你不好。」
爾笙乖乖的由他牽著,亦步亦趨的跟著他的步伐慢慢走,即便她根本就不知道長淵要帶著她在茫茫霧色之中去哪裡。
回龍谷中多沼澤,即便是長淵牽著爾笙,爾笙依舊走得有些踉蹌。
不一會兒長淵便停下腳步,蹲下身子,輕聲道:「爾笙上來。」
爾笙遲疑了一番:「可是……你背上有傷。」
「無妨。」
爾笙這才敢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越過他的肩,抱住他的脖子。長淵背著她,一步一步走得平穩。爾笙才開始還有些緊張,怕自己壓著了他的傷口,慢慢的見長淵確實走得輕鬆,才放心的把腦袋搭在他肩上。
出神的看著兩人慢慢糾纏在一起的髮絲,爾笙道:「長淵,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你對我很好。」他很自然的答了話之後自己也有點困惑,「你又是為何?」
「我喜歡你。」爾笙抱著長淵脖子的手緊了緊:「一看見就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