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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21:25 作者: 九鷺非香
    饒是她天生膽大,此時也被這陣詭異的妖風和奇怪的抖動弄得有點怔然。

    艱難的從石頭後面爬出來,耳邊忽聞一聲駭人心魄的動物鳴叫,其聲渾厚,震得她胸口劇痛,生生嘔出一口血來。腦子暈乎成一片,她通紅著眼望向傳來聲音的那一處。

    那巨大的黑色影子在她眼中投影成此生絕不會忘記的驚悚印記。爾笙張大了嘴,恨不能將眼睛凸出來:「妖……妖……」

    一條、一條……猙獰的巨大蛇妖!

    身覆黑甲,頭有兩角,有腳而五爪,後背有鰭,身粗如參天大樹之gān。

    「妖蛇!」

    爾笙心臟驟停,雙眼一翻,身子僵直,像塊木板一樣往後一倒,嚇得幾乎暈死過去……本來她是可以如願暈死過去的,但倒下去的那處恰巧有塊碎石頭,後腦勺磕在石頭上,一陣尖銳的疼痛之後,她又稍稍摔清醒了些。

    原來村後的林子裡真的會出現妖怪。爾笙迷迷糊糊的想,村裡的老頭子麼說的那麼多屁話當中居然有一句是真的。

    但是既然有妖怪了,為什麼還沒出現鬼魂呢?阿爹阿娘的鬼魂為什麼不到這裡來游dàng游dàng呢……

    蛇妖的嘶鳴只有那麼一聲便消失了。而爾笙的耳鳴卻持續了好久。暈暈乎乎的捂著後腦勺坐起來,她呆了半晌,才恍然想起此時自己應該往村子裡跑,逃命才是。

    搖搖晃晃的站起來,爾笙不知是顧不得穿鞋,還是根本就忘了穿鞋,尋了一個大致的方向就踉踉蹌蹌的往那處奔去。腳步比喝醉的酒鬼還要虛浮飄渺。

    路邊的白色絨花越走越多,樹木越來越少,遠方儼然成了一片白色的花海。爾笙迷糊的腦子全然顧不得周遭的景色自己是不是熟悉,此時在她腦子裡就只有逃命一個念頭。

    爾笙不知不覺中已經闖入了樹林的腹地,跌跌撞撞,像個誤入仙境的莽撞凡人,跑過之地驚起無數飛絮亂舞。

    跑上一個小坡,爾笙居高臨下的遠遠一望,倏地怔住。

    遠處灑下落葉的是一顆巨大的參天之樹。那個渾身是血的黑袍男子垂眸靜倚在巨樹的樹根之下。

    白色的花,黑衣的男子,漫天絮絮繞繞的落英在他身邊紛飛成了一幅極美的畫。將那方天地描繪成另一個世間。

    像是受到了蠱惑,爾笙忘了逃命,忘了方才看見的「蛇妖」,只將那個男子痴痴的看呆了去。

    微風划過,捲起幾絲絨花調皮的貼到了她臉上。鼻尖微癢,爾笙猛的一驚,這才想起現在不能在這林中久待。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些許,她左右望了望,沒看見「蛇妖」,這才大著膽子向那人跑去。

    他一定是被蛇妖弄傷的吧。爾笙如是想著,那麼她今天如果救了他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了。成了恩人就可以讓他報恩了。

    報恩……就以身相許好了。

    待爾笙走得近了,才發現他的身邊儘是斑斑血跡,染得四周的絨花一片腥紅。在本純潔的花海中透出一絲妖異的美麗。

    爾笙小心翼翼的挪去他身邊,不知為何,這個男子身上有股莫名的氣息讓她害怕。但她向來膽大,除了方才那般妖怪,越是奇怪的東西她就越想搞明白。彎下腰,爾笙伸出食指遲疑的戳了戳男子的手肘。

    沒有反應。

    她勇氣更足了,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依舊沒有反應。

    爾笙蹲著往他身邊走了兩步,湊過臉去細細打量男子的容貌。jīng致的面容,完美一如天人。爾笙突然想到有一日老夫子領著學生們搖頭晃腦讀的那句詩。當時不懂是何意,但現在她想,她或許也有這樣的感覺了----

    彼其之子,美無度。

    美無度。

    爾笙突然捂住自己的心口:「奇怪,跳得好快。」

    輕柔的一句呢喃卻已驚擾到了那個男子。他眉目微微一蹙,雙睫輕顫,睜開了眼。

    幽黑的眼眸,一如承載了漫天繁星的夜空。當爾笙的身影映入他眼中的那一刻,疑惑一閃而過,殺氣剎那迸現。爾笙被這突如其來的殺氣駭得腿一軟,一屁|股摔坐在地。

    「我沒有惡意,我是好人!」爾笙立刻為自己辯解。

    那人哪聽她解釋,長臂一揮,作勢便要掐她的脖子。

    爾笙對於逃命的反應也是相當的快,蹭起身子轉身就跑。男子見她要跑,手往前一抓堪堪抓住了爾笙的褲子。

    爾笙不管不顧的往前一掙,兩人都使了現在自己最大的力……

    所以……

    爾笙只覺臀部一涼,她的褲子被生生扒了下去。

    ☆、第二章.自劍

    爾笙素日是過得自我了些。

    因為家裡人都去得早,她一個人像個混小子般過了許多年,吃喝用度全得靠自己死皮賴臉的去磨,所以她不似一般女孩那樣害羞。但即便是個男孩被人扒了褲子也得哭上一陣,更何況是內心其實非常敏感的爾笙。

    她驚慌的將褲子拉上來,手腳並用的爬出去好遠,回過頭含著淚,一臉驚惶的望著那人。

    那人也沒想到會弄成這樣,眼中也划過一抹詫然,但當他瞧見爾笙胯骨之上的紅色印記時,防備之色漸消,神色也慢慢柔和下去。

    半晌之後那人沙啞著嗓音問道:「司命?」

    爾笙怒了,這貨扒人褲子不說,扒完之後居然還叫一個莫名其妙的名字,這種行為就像是給了你一巴掌然後再跟你說打錯人了。

    她趴著系好褲腰帶,抹了兩把淚,罵道:「司你妹!姑奶奶叫爾笙!糙!這年頭救人還被扒褲子的,姑奶奶再也不做好人了。」

    那人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似自言自語的呢喃:「下界投胎,忘記了麼?」

    爾笙趁他分神,站起身,又往後退了些許,估摸著這人一時半會兒也抓不到自己,她對他吐了吐舌頭,做了一個極丑的鬼臉,然後轉身便跑頭也沒回。

    男子並未追去。他倚在樹根下,目光追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突然嘆了口氣:「怎生投成這麼一副脾xing,實在是……過於神似。」

    他摸了摸胸口的傷,神色微動,重傷,讓他失了所有的神力,不過總算是從那個地方逃出來了。

    他看了看頭頂的紛飛著落葉的巨樹,又望了眼遠處蔚藍的天空。平靜的黑眸中忍不住泛起幾許激動的波光。

    司命,外界天地當真一如你所說的那般美。

    同一片蔚藍的天空之下,爾笙總算是奔出了村後的森林。路邊村頭劉家的兩個孩子正在玩鬧,她喘著粗氣,喊道:「鼻涕劉兄弟!快給我過來!」

    兩個孩子小,平日在大人那裡聽的都是關於爾笙不好的話,自是不待見爾笙,哥哥弟弟互相望了一眼,扭頭就跑。

    「你們有沒有瞅見蛇妖啊!喂!」爾笙氣得跳腳:「這兩個死鼻涕小孩兒!我又不打你們,跑個屁!」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拍了拍腦袋道,「對!我也得快跑,離樹林遠些,省得蛇妖出來看見我,第一個把我吃了。」

    然而她在自己那個破木屋的家裡坐了一下午也沒見有什麼蛇妖從樹林裡出來。

    村子一如既往的寧靜。在林中看到的一切仿佛都是她產生的幻覺。

    臨近傍晚,夕陽西下,爾笙有些坐不住了。想到她在林中看到的那個極美的人,心裡癢了又癢。

    爾笙尚還記得在她很小的時候母親便告訴過她,女子註定是要嫁人的,嫁一個好人以後一輩子才能過上好的生活。爾笙深以為然。

    她覺得那個人比村裡面所有男人加起來還要好看。應當也比村子裡所有男人加起來都要好。如果這麼一個人可以每天陪著她,如果她嫁給了這麼一個人,如果她可以帶著他滿村的亂逛----

    一定能讓村子裡面的嫁了人的姑娘恨得心血亂滴,讓沒出嫁的姑娘們嫉妒得雙眼發紫青筋bào起。

    這應當是一件多麼令人驕傲的事qíng啊!

    爾笙眼眸亮了亮,繼續深思道:她沒有父母,沒有嫁妝,村裡的男人都不想要她。她的終身大事還是得靠自己死皮賴臉的去磨才行。現在正巧有個陌生男人撞槍口上了,這男人不了解村裡的行qíng。她大可將他騙上一騙,彼時成了親,有了孩子,他就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爾笙越想越激動,正巧方才那人也看過她光|溜溜的屁|股了。依著規矩,自己也理當嫁給他才是。

    如此這般一琢磨,爾笙徹底坐不住了,站起來便往林子裡跑,滿腦子皆是成親二字。蛇妖?蛇妖也不能和她搶男人。

    爾笙想:他滿身是血,應該受了不輕的傷,就算要走也走不了多遠,肯定還在那個地方呆著的。

    事實上,男子確實也還在那處呆著。他受傷之重,不僅失了神力,連起身行走都非常的吃力。正閉目養神調理內息之際,忽聞遠處有個聲音由小及大,漸漸向他靠攏。他睜眼一看,那個從花海之中一腳深一腳淺的飛奔過來的人影可不正是爾笙。

    爾笙拼命的揮著手:「美人!美人!」

    男子又皺了皺眉,明明剛才是她自己逃命一樣的跑了,現在又這樣不要命的跑回來……還真是司命的作風。

    爾笙哪裡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在離他十步遠的地方忽然站住身形正色問他:「你剛才是不是要殺我?你現在是不是要殺我?」

    「方才是,現在不是。」

    爾笙點了點頭,隨即便一下撲到他面前,笑得燦爛:「美人芳名?」

    「長淵。」

    「長淵家住何方?家中可有妻室?」

    長淵望她:「你待如何?」

    爾笙從衣袖裡掏出一把做工拙劣的短劍,遞給長淵,鄭重道:「自劍。」是自薦吧……長淵默了默,沒敢接過那柄劍。爾笙忽悠道,「此乃我祖上留下來的傳家之寶,我自願獻上此劍,呃……那啥來著,嗯,與你共組一個家庭,共生一堆小屁孩。」

    長淵盯著那柄短劍,道:「你是我的摯友,司命。」

    「我是爾笙。」

    望著女孩執著的眼,長淵突然有種想嘆氣的衝動:「我不娶妻。」

    「為何?」

    「找不到合適的。」長淵想,因為這世間只剩他一條龍了。

    爾笙自顧自的將他的意思琢磨了一番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現在還看不上我咯。」

    長淵怔然,沒想到她會得出這麼一個結論,但是他也私自琢磨了一下,認為爾笙是如何也達不到龍的要求的,隨即點頭道:「可以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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