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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20:51 作者: 打字機
他的手遮得好敷衍,指節都沒有合攏,什麼都擋不住,唯一的功效就是稍微限制了一下視線的去向。
許啄看著少年盯著瓶蓋裡面的蟲子默默獰笑的表情,一時竟也忘了害怕。
「賀執。」
他又叫他。
「嗯?」
賀執把手放了下來。
許啄看著他,眨了眨眼睛,小機器人一樣,一板一眼。
「我說話的時候,會看著你。」
小結巴,你說話的時候為什麼從來不直視對方。
「知道了。」賀執笑了笑。
那麼大的眼睛直勾勾地盯過來,許啄是小結巴,賀執又不是小瞎子。
他轉過身,又去不知被沒被果蠅騷擾過的果盤裡不講究地挑了個青蘋果。
「我不會看別人,只會看你。」
「……」
賀執咬著青蘋果抬起頭來。
桌子前面的男孩子微微蹙眉,似乎有些懊惱剛才的傻話。
「我是說……」
許啄措了一會兒辭,在心裡嘆了口氣,放棄了。
算了,就是那句話字面上表達的意思。
「小結巴。」
賀執乾巴巴地叫他。
「嗯。」
許啄很乖地回應他。
「我們才剛剛認識第三天。」
「嗯。」
「你不應該……」
你不應該那麼快就卸下心防,跟我回家,軟了聲調,又主動示好。
萬一賀執是個壞人呢。
「有什麼關係嗎?」
許啄依舊很平靜,很小機器人。
人這一生長長短短,能遇到的人類不計其數,但真正可以並肩而行一路的人卻不過屈指了了。
他們的確才只認識三天,但賀執都十八歲了,別說他的摩托車后座,他的嬰兒學步車、四輪自行車後面帶過別人嗎。
但小結巴一看他,賀執就自覺自動地把他的頭盔遞過去了。
「你說得對。」
賀執笑了起來:「兩年修得同船渡,十年修得共枕眠。我們上輩子還是很有緣的。」
許啄:「千年。」
賀執:「什麼?」
許啄:「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賀執:「……」
賀執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小結巴,看不出來你野心還挺大的啊!」
許啄:「……」
「不過我還是可以理解你的,畢竟執哥又高又帥又可靠,誰見了不腿軟發抖想往樹上跳。」
文盲為了讓這句話押韻也算是榨乾了腦花。
許啄平靜地看著他,一直看到賀執自己都覺得臉紅,提著瓶蓋準備出去討老闆娘罵的時候,許啄笑了出來。
圓月牙彎彎,嘴邊小渦兒深深,賀執貼著牆無路可退,只能任憑心裡的小動物一下一下往樹上衝刺。
要完。
第10章 月亮警察(2)
「秋秋。」
「嗯。」
「你最近是不是很開心呀?」
許啄的筆尖一頓,回頭看向關關:「嗯?」
期中考試成績剛下來,許啄又是年級第一,關關又是班級倒七,但女孩子趴在桌子上歪頭看他,笑得比年級第一還開心。
在接連兩天沒有住校後,許啄在第三天從紋身店回校以後被宿管大爺約談了。
「你的門鎖我已經找人換好了,這是新鑰匙,只有一把,別弄丟了。」
只有一把的意思就是不會有人再從宿管那兒偷到備用鑰匙,趁許啄不在,撬開他的房門,往他的床單上倒水,又把他前一晚的作業撕得粉碎。
「……」宿管大爺一臉震撼地看著他,「以前還發生過這種事?」
許啄對他笑了一下:「沒有。」
大爺:「……」
本來還是想和學生聊聊前天晚上無故沒回宿舍的事,但許啄的故事編得繪聲繪色,宿管大爺最後還是一臉複雜地把他放走了。
再後來,許啄也沒再給過大爺約談的機會了——他每晚都按時回宿舍休息,樓上那扇被砸碎的窗戶也早就補好了,而秦崢那個本地富二代不知為何突然想通,不再住校了。
現在宿舍樓裡面只剩下了許啄一個本地假富二代。
說是假的是真的,因為他最近挺窮的,連午飯都要別人接濟。
每天上午四節課後,許啄會從李木森給他開的一周份額的假條中抽出一條揣進兜里。
信中中午基本沒有學生回家,他一個人踩著午休鈴聲走出校門,沿著學校外的林蔭大道向東走上五十米,會看見有一個人坐在路邊的摩托車上,仰著腦袋,閉著眼睛,在睏覺。
許啄會在靠近他的時候接起對方憑肌肉記憶遞過來的頭盔,一邊往腦袋上扣,一邊輕聲問他:「你這算不算疲勞駕駛?」
賀執睜開半隻眼睛懶洋洋看他:「算,你怕不怕死。」
許啄搖頭:「不怕。」
賀執便笑笑:「怕也沒關係。」
許啄重複:「不怕。」
賀執就誇他:「牛逼。」
許啄點頭上車。
蘇泊爾的紋身店本來只是賀執晚上賴以生存的寄身之所,但自從多了個小結巴之後,連白天他也開始出沒了。
沒辦法,他倆都是窮批,而蘇泊爾老闆娘包吃不說,還能包個午睡。
許啄晚上睡得早,但相應的,他從來不睡午覺。賀執三天兩頭通大宵,一推門就直挺挺倒在沙發上裝死屍。而另一邊,許啄會在蘇泊爾慈愛的目光中吃完午飯,面不改色地從書包里拿出他的練習冊與草稿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