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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20:28 作者: 唐酒卿
    完整,甚至栩栩如生。就陳放在眾器之中,讓潺淵一眼就看見了,迷濛的眼哪怕只是恍惚,也立刻就認出了這是自己的身體。他說不清意味的笑了,指著身體道:「當作吉祥物擺著麼?」

    「暉殊道長囑咐的。」雱明略歪頭,回想道:「死前囑咐的。」

    是料到自己會來嗎?

    「你是劍冢唯一一個外封魂。」雱明用指尖摩挲過這些兵器,道:「劍冢的器生魂,是密不外傳的本事。但你實屬特別。魂封器中多年不耗這是其一,重見天日又保心性這是其二,噬主遭反卻能自行調補這是其三。這些厲害尋常器魂都沒有,你是劍冢創造的特別。」

    潺淵俯身伸手觸摸到自己的身體,不出所料的冰涼。他問雱明:「這具身體還能用嗎?」

    雱明略動眉梢,道:「你想回到這具身體裡?」潺淵沒說話,雱明不解道:「你如今就像是重塑人身,已經不必再棲息刀中。況且又與飼主交好,何必掛念故體。」

    「不是掛念。」潺淵收回手,道:「這身體放了多久?」

    「自暉殊死後就在此處。」

    「那麼劍冢留他何意,恐怕不是為了我而準備的。」潺淵笑笑,有幾分慵散,道:「想來也是,既是特別,自然要慎重對待。你們留著這具身體,是想來日試一試軀體授魂,過一把起死回生的癮。」

    雱明沉默半響,道:「你說的不錯。」

    「那你又為何不動手?」

    「因為沒必要。」雱明指尖觸及的鋒利,他收了收,道:「我已經知道結果了。」

    潺淵心下一動,側過頭去看他。

    ——*——*——*——

    「爹爹。」竹音站在榻上,從後踮腳攏抱在雱明肩上,在他肩頭蹭了蹭,道:「今天我能出去玩嗎?」

    「今天?」竹音將他抱進懷裡,低聲問他:「很想出去玩嗎,不想陪我嗎?」

    「我想和爹爹一起出去。」竹音乖巧的用小手抱著他的臉,親了臉頰好幾下,才有幾分羞怯道:「想陪爹爹。」

    雱明捉著他的小手在頰邊輕輕摩挲,眼睛望著他像是看見生命全途。雱明抱著他溫和道:「好,那就陪著。等過段日子,我帶你去海邊。」

    竹音大眼清澈,他點點頭,膩在雱明身邊撒嬌賣乖,雱明一點兒也不抗拒。實際上這是他唯一的親近,曾經一度讓劍冢弟子驚呆了眼。

    竹音趴在他膝頭睡著,雱明手指撫過小孩的發。心裡卻想到了刁魚,越想心越沉,最終將竹音抱起來,看他睡夢中呢喃爹爹,不禁沒有放心,反倒皺起了眉頭。

    逐歡本就是嚇唬禪景的,禪景如今知道了緣由,又得了潺淵的保證,自然將心進肚子裡。只是他對潺淵的身體又來了興趣,眨著貓眼詢問:「我們不帶他走嗎?」

    潺淵失笑,反問道:「帶到哪裡去?」

    這倒將禪景問住了,他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回家……」

    潺淵恨鐵不成鋼,道:「帶回去給道士當裝飾?還是礙你長兄的眼,嗯?」他說著將禪景按在懷中好生揉捏一番,道:「就在這裡燒了。」

    「燒了?」禪景一驚,道:「就這麼燒了?那、那怎麼行!」

    「早該燒了。」潺淵平靜著道:「如今我是魂是體都不重要,能行動如常已然是意外之喜。這是暉殊道長給的恩,我承他的情,自不會為拿回身體大開殺戒。況且帶著一個你是心滿意足,既然沒有反噬隱患,便無礙。」

    「可、可是——」禪景還想說什麼,潺淵俯首在他唇邊啄了啄,低聲道:「這樣也好……看得住你。」

    禪景哭笑不得,道:「好歹是你的身體,就這麼燒了,左右讓人心裡難受。」

    「已經死了。」潺淵翻身壓住他,握著他的手伸進自己的衣袍,放在胸口,在他耳邊輕輕道:「如今這裡的這個才是你的。」

    禪景在他胸口輕撓了撓,紅了臉,才小心問道:「真……真是我的嗎?」

    潺淵見他紅著臉貓眼水色,恨不得將他揉進骨子裡,越發纏綿的含住他耳垂,不斷重複道:「你的,全是你的,只是你的。」

    章二十四

    禪景這邊解決了一直懸在心頭的問題,自然輕鬆舒坦了。可是刁魚還念著他兒子,愈發佝僂在高台延邊坐著看海。

    身後風聲一響,刁魚沒回頭就知道是誰。

    雱明在一旁坐了,兩個人直面極東之海,仿佛很多年前的青蔥少年。只不過刁魚如今發已斑白,老態橫生。

    刁魚的菸斗冒著煙,他盯著海,口中卻問著雱明,道:「這麼多年我也時常埋怨,你們有那麼多的神兵利器,為何一定要奪走我的兒子。」

    「天經地義。」

    「你說得對。」刁魚苦笑了幾下,被煙嗆到咳嗽,他一邊掩著咳嗽一邊道:「本就是你們的,是我偷了去。只是於你們而言,他不過是萬器之一,算不得什麼。可對我們而言,他卻是家中唯一,是命根心肝。」

    雱明沉默。

    刁魚緩過氣後才漸漸道:「……我不知你們是怎麼對他說,怎麼待他這麼久。他本就是最純善不過的好孩子,是我私自如此,本該是我償還,卻耽擱了我生命中其他的人。雱明,你說這是孽麼?」像是知道不會有回應,刁魚也沒有繼續,兩個人沉默在海邊,看浪來浪去,花白和蔚藍相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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