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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11:13 作者: 青端
    分別時,寧倦臉上仍有的幾分青澀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上位者的威嚴矜傲收斂於骨中,顯得高不可攀,英俊而冷漠。

    若說從前的少年寧倦是一把出鞘的利劍,現在便是已收歸入鞘,但鋒銳猶存,威壓極盛。

    這是一個完全成熟的皇帝陛下。

    不是他心裡那個,會趴在他懷裡賣乖的小孩兒。

    深刻在內心的頑固印象,突然被這未曾想過的會面颳得搖搖欲墜。

    腦子裡轉過無數念頭,實際也不過一瞬。

    陸清則鎮定地別開頭,當作沒有看見寧倦。

    他現在用的是另一張臉,寧倦不可能認出他的,頂多是覺得有些熟悉。

    不能慌。

    普通老百姓怎麼會認識身居高位的天子,他要是慌不擇路地選擇轉身就跑,寧倦就是不懷疑,也得懷疑了。

    陸清則強忍住下意識想要避開的動作,心亂如麻地低下頭,裝作剛才只是不經意的對視,若無其事地繼續在老婆婆的籃子裡挑花。

    他沒有注意到,在他別開頭的一瞬間,寧倦死死盯著他的眼底,紅意更深了一分。

    長順在寧倦身邊伺候了多年,一看陛下這樣子,就感覺有點不對,惴惴不安起來。

    他是不是做錯了?其實陛下並不想見到和陸大人相似的人?

    這人雖說背影和陸大人有那麼幾分相似,但長得實在平庸,興許陛下並不高興見到這樣的人。

    寧倦感覺自己像是被投進了一團冰冷的烈焰之中,心口一會兒被炙熱的烈火炙烤,一會兒被寒冽的冰雪刺痛,呼吸並著身子,都在微不可查地發抖,精神緊緊地繃了起來,像一頭被關在紙做的籠子中的凶獸,瘋狂叫囂著,隨時能破開那個脆弱的籠子,衝出來撕咬外面的馴獸師。

    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怕目光太過灼烈逼人。

    長順正惶恐著,忽然便見寧倦盯著那個人,眼睛發紅地笑了一下。

    笑得他頭皮發麻。

    還不待他開口,寧倦便突然丟開了他和一眾侍衛,仿佛害怕驚動獵物的猛獸,一步一步,緩緩地走到似乎正在認真挑花的青年旁邊,嗓音是成熟的低沉:「這位公子。」

    淡淡的梅香拂過鼻端,陸清則眉心突突地跳個不停,心底止不住地發虛,從來平緩的心跳此時止不住地鼓動著,指尖一緊,捏碎了一朵杏花,染上了杏花的芬芳。

    「你的身姿和一個人很像。」

    身旁的皇帝陛下伸手,拂掉他肩上的落花,聲音聽不出意味:「梅花更適合你。」

    作者有話要說:

    長順:想找個代餐,沒想到找到了正餐(?)

    第七十四章

    寧倦的指尖拂過肩頭的一瞬,陸清則的眼皮跳了跳。

    曾幾何時,只比他高一點的少年,現在已經比他高半個頭了,身形不復少年時特有的單薄感,變得精實起來,肩線開闊,腰背挺拔,只是站在一側,沉沉的壓迫感就襲來,仿佛連呼吸的空氣都稀薄了三分。

    陸清則有點恍惚,因寧倦的靠近,被衝垮得七七八八的認知又垮了一半。

    小果果……變成大人了。

    他看著寧倦長成英挺的少年,三年不見,又變成了一個成熟、高大的男人。

    寧倦不再是他印象里的那個小孩兒了。

    要陸清則接受這一點有點陌生的艱難。

    他低垂的長睫顫了顫,穩住呼吸抬起眼,短暫地和寧倦再次對視了一眼,見那雙黝黑深邃的眼眸沒有什麼情緒,又瞥開,聲音故意壓得低沉了幾分,與平時的清潤溫和截然不同:「多謝兄台,不過我更喜歡杏花。」

    寧倦應當沒有認出他。

    按著寧倦以往的脾氣,如果是認出他了,怎麼可能這麼平靜。

    發現他是假死脫身的話,寧倦定然會恨透了他,深覺自己被背叛,恨不得親手掐死他才對。

    寧倦緩緩點了下頭,目光依舊籠罩在他身上:「閣下高姓大名?」

    這小崽子想做什麼?

    陸清則渾身都緊繃著,實在不想再繼續待在這裡,只恨不得立刻回到客棧,叫上錢明明逃離京城,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退,面色故作冷淡警惕:「我和這位公子初次見面,萍水相逢,就不必知會姓名了吧。」

    就算是覺得他有些熟悉,被人拂了面子的皇帝陛下也不會糾纏不休。

    聽到他這麼說,出乎意料的,寧倦並沒有展露出不高興的神色,點了下頭:「是我唐突,我姓寧,閣下貴姓?」

    陸清則不想給他發揮的餘地,倉促之間,把段凌光的姓抓出來用了下:「在下姓段。」

    「段公子。」

    寧倦又點了下頭,細聽有些咬牙切齒似的,但看著又沒有分毫異色,似乎只是錯覺:「我與段公子一見如故,可否有幸邀你一同用杯茶?」

    陸清則:「……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寧倦往他面前走了一步,聽不出聲音里的情緒,「我可以改。」

    掠過寧倦的肩線,陸清則看到了不遠處的長順和幾個侍衛,心裡忍不住罵了一聲。

    你們的陛下單獨跑來跟個陌生人說話,也不過來阻止!

    不怕皇帝陛下被人刺殺?

    陸清則正飛快想著該如何脫身,一陣冷風颳來,他登時被嗆了一下,忍不住別開頭咳了起來。

    三月的京城雖已開春,卻還是冷得很,他穿著身半新不舊的青袍,裹著單薄瘦削的肩頭,劇烈地咳嗽起來時,像盞掛在檐角,在風中明滅不定的雕花燈籠,叫人止不住地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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