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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11:13 作者: 青端
    這邊也沒人嘮嗑,陳小刀隱約聽說陛下和陸清則的關係似乎不太好了,沒太在意,甚至冷嗤了聲。

    開什麼玩笑,陛下從小就黏糊公子,在江右時能為了公子奮不顧身,上哪兒去找關係這麼好的師生並著君臣?

    但見著這一幕,頓時有些惴惴。

    難不成傳言是真的?陛下當真要対公子兔死狗烹了?

    他有一腔話想說,不過寧倦還在這兒,好容易見著陛下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影壁後了,趕緊一溜煙跑過來,扶著陸清則往裡走,小小聲問:「公子,您和陛下這是……」

    陸清則伸指抵唇,輕輕「噓」了聲。

    狼崽子耳朵靈著呢。

    陳小刀只好把話咽下去。

    寧倦的確是聽到了。

    他其實早就看到陸清則的車駕了,故意放慢了一步,等著陸清則過來,在大門口相遇。

    看著陸清則從馬車上走下來的瞬間,他心裡火熱脹悶,貪婪地掃視陸清則裸露出來的一點肌膚,恨不得過去將人抱進自己懷裡,直接帶回宮中,鎖在他的床上,好好懲罰一通這個沒有心的人。

    再多看一眼都會扼制不住情緒,只能匆匆掠過一眼便移開。

    倆人和從前親密無間的距離不同,相隔甚遠,一前一後地走進了史容風修養的房間。

    屋內瀰漫著濃濃的藥味兒,徐恕正照顧在史大將軍的病床前,臉色凝重,史容風躺在床上,臉肉眼可見的枯瘦了下去,泛著虛弱蒼白的病氣。

    京郊別院的路不好走,陸清則上次來是小半個月前,彼時史容風還能坐起來,雖說不是特別中氣十足,但也能走動,不滿地叨叨陸清則沒給他帶酒。

    這會兒人已經半昏迷過去,呼吸都似變得微弱起來。

    陸清則心裡揪緊。

    即使早就做好了送走史容風的準備,即使他対死亡的接受程度比常人都要高,但看著原本健朗的大將軍變成這個樣子,還是會不可避免地感到難過。

    寧倦轉首問徐恕:「怎麼樣了?」

    徐恕滿腔複雜:「大將軍恐怕……熬不到新年了。」

    室內靜了靜,唐慶瞬間就紅了眼眶,腮幫子緊繃著轉過頭。

    林溪低著頭,接過徐恕手裡的帕子,輕輕給史容風擦了擦汗,他是練武之人,向來穩當,手指卻有些發抖。

    陳小刀喃喃道:「怎麼會……」

    在被陸清則撿回去前,他是個流落街頭的小乞丐,飯也吃不飽,但喜歡到處找人打聽些新鮮事,是聽著史大將軍的名號長大的。

    在他心裡,史大將軍就是無堅不摧的一面牆,永遠不會倒下。

    但現在,這面守護了大齊多年的牆,要倒了。

    寧倦隱蔽地掃了眼靜默的陸清則,容色矜冷:「長順,令太醫院的御醫協同徐大夫,全力診治大將軍。」

    長順應了一聲。

    幾人的說話聲卻似驚動了半昏半睡的史大將軍,史容風混沌地睜開眼,先看到林溪紅通通的小兔子眼,勉力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老子還沒死呢,哭什麼。」

    唐慶眼淚順著臉頰緩緩流,聽到這話,還是忍不住反駁:「大將軍,忌諱!」

    「我都不忌諱,你們忌諱什麼。」史容風不太耐煩地嗆回去,扭頭看向寧倦,又看了眼站在另一側的陸清則,慢慢開口,「方才老臣似乎聽到陛下說話了。」

    寧倦微頷首:「大將軍安心養病,無需擔心其他。」

    史容風笑了一下:「老臣都到這份上了,也沒什麼太多的牽掛,只有兩件事想求陛下。」

    寧倦:「大將軍請說。」

    「臣在漠北駐紮多年,夫人與許多兄弟也都埋葬於漠北,請陛下允准,待老臣百年之後,在京城留一衣冠冢,這副殘軀,便帶回漠北下葬。」

    這是在交代後事了。

    寧倦自然應允。

    「還有一件事,」史容風說話有些費勁,胸膛起伏得厲害,像某種殘破的風箱,「老臣與陸太傅一見如故,難得的忘年之交,陸太傅也與犬子交好,臣斗膽,希望屆時能讓陸太傅送一程。」

    寧倦的臉色這才微微變了變。

    陸清則也怔了一下,沒想到老將軍到這時候,居然還在想辦法幫他。

    周遭陷入靜寂,寧倦望向陸清則的眼神難以捉摸。

    陸清則現在躲著他,會趁著這個機會逃走嗎?

    不,不會,老師向來仁慈悲憫,若是他逃走了,餘下的人免不得會受責難,他不會忍心的。

    考量了片刻之後,寧倦終於還是點了下頭:「朕允了。」

    見寧倦鬆了口,史容風滿意地點點頭。

    只是說這麼幾句話,就耗費了他全部的精力,幾乎在下一瞬,他又陷進了沉沉的昏睡之中。

    徐恕擺擺手,毫不在意屋裡都是些什麼身份的人,語氣不太耐煩:「除了小世子,都出去吧,別打擾大將軍休息了。」

    陸清則只好跟著其他人一齊出了屋。

    方才在屋裡,眾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史容風身上,陸清則還可以遠遠地站在一邊,無視寧倦,現在出來了,身為臣子,就不可避免地要打個招呼,說兩句話。

    兩人対視一眼,陸清則有點說不上的彆扭,輕咳了聲:「多謝陛下允准。」

    寧倦沒搭腔,餘光落在陸清則裹在雪白狐裘里的單薄肩膀上,心裡半酸不苦地想,比去歲倒是要瓷實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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