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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11:13 作者: 青端
陸清則的語氣很自然,聽起來也不過是師生之間再尋常不過的關心問話。
寧倦的眉梢卻揚了揚,跟頭嗅著腥味的狼一般,瞬間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眼眸微眯:「我自然睡得很好,怎麼,老師夢到了什麼嗎?」
陸清則很難界定這話里的含義究竟為何,不著痕跡地退後了一步,涼涼地道:「沒什麼,就是夢到被惡犬咬了一口。」
疑似被罵成狗的寧倦卻笑了:「嗯?那隻惡犬咬了老師的哪裡?」
他察覺到陸清則的退後,步步緊逼,朝前邁去,盯著他緊抿著的、形狀優美的嘴唇,笑道:「老師說出來,我給你做主。」
陸清則:「……」
這趟進宮還是有收穫的,至少他得出了結論。
變態的不是他,是這狗崽子。
不,小狗是很聽話的。
面前這是頭藏著尾巴,在他面前裝狗的狼。
昨晚他只喝了半碗藥,所以意識還剩一分清醒,能夠察覺到。
那他之前每晚乖乖喝藥的時候,又是個什麼情狀?
這兔崽子難不成每晚都爬上他的床來了?!
堂堂一國之君……還是他的學生!
陸清則想想就有些難以平復心緒,只想擰開寧倦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都是些什麼,深吸了口氣,才忍住弒君的衝動:「微臣告退。」
他折身就想離開,還沒拉開門,「啪」地一聲,寧倦仗著身高腿長,按住了門。
身後貼來少年灼熱的氣息:「老師在躲什麼?」
這個年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寧倦又拔高了許多。
陸清則冷冷道:「我什麼也沒躲,只是想讓你清醒點。」
「清醒?」寧倦咀嚼著這兩個字,盯著陸清則白皙的後頸磨了磨牙,「我有什麼地方糊塗了,老師不如給我指點迷津?」
陸清則兩輩子受到的刺激都沒今天的大,攥緊了拳頭,反覆在心裡告誡自己,這是自己養大的崽,現在只是在叛逆期,他不能衝動。
如此反覆了幾輪,呼吸才平穩下來,陸清則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你還當我是你的老師嗎?」
身後一陣靜默。
半晌,陸清則聽到寧倦低聲叫:「懷雪。」
陸清則睫毛一顫,藏於袖下握著的拳頭又緊了緊。
每次被寧倦叫自己的字,他總會有種沒來由的心裡一緊的感覺。
少年的嗓音有些喑啞:「我長大了。」
不是那個需要被握著手教寫字的小孩兒了。
陸清則抿了抿唇,垂下眸光,等待他的下一句話。
「之前我們打賭,我贏了,你說的,願賭服輸。」寧倦低聲道,「現在我要提出我的要求。」
陸清則的眼皮跳得更快。
要求?
寧倦若是敢提出什麼不該提的,他現在就把他丟外頭的池子裡去涼快涼快!去他的君臣!
寧倦問:「懷雪,你還守約嗎?」
陸清則靜了靜:「你說。」
「我的要求是。」
寧倦吐出了他的要求:「往後不要再叫我的小名了。」
從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後,從陸清則嘴裡叫出來的「果果」這個稱呼,帶來的就不再是單純的親昵,而是刺耳了。
這個小名時時刻刻地在提醒他,陸清則在把他當做一個小孩兒在看待。
要從這段師生關係里爬出去,至少他得讓陸清則先明白,他不是小孩子。
陸清則都做好毫不留情訓斥的準備了,聽到這個要求,差點出口的話堵在喉間,不上不下地嗆得慌。
改稱呼嗎?
當初紅著小臉讓他叫小名的是寧倦,現在堵著他不讓走,讓他改掉這個稱呼的也是寧倦。
這個稱呼像一條紐帶,連接著他們之間穩定的師生關係,無疑是很特殊的——一個帝王,願意被老師稱呼小名,淡去君臣關係。
這與歷代帝師與帝王之間,也是有別的。
而現在寧倦似乎想要掀翻這個關係。
剔除這段師生關係,他們是什麼?
君臣麼。
陸清則的唇角抿得有些發白,那些藉由師生關係帶來的安全感驟然被抽空了大半。
但他只是點了下頭:「我明白了。」
旋即推開寧倦的手,拉開門走了出去。
寧倦望著他離去的身影。
重陽當日,他其實是準備擒住了剩餘的衛黨,就去找陸清則,明明白白地袒露一切,讓陸清則不能再裝傻充愣。
沒想到陸清則會被樊煒劫走,風寒加重,燒得厲害,他緊緊抱著陸清則守了一整夜,忍不住想起在江右那一次。
最後顧忌陸清則身體不好,還是按捺住了性子,沒有在得權之後立刻行動,給陸清則時間去想明白。
但他心裡清楚,他再怎麼寬容,也不能容忍陸清則的拒絕。
他是皇帝,想要的自己拿。
這是陸清則教他的。
去過宮裡一次後,陸清則一連多日未再進宮。
順便淡淡吩咐陳小刀,不用再每日端藥來給他喝了。
陳小刀擔心陸清則身體,嘀嘀咕咕的,不太樂意,懷疑陸清則就是又嫌藥苦,不肯喝藥了,瞧他屋裡那盆盆栽,都被澆成什麼樣了。
話還沒出口,被陸清則微笑著看了兩眼,陳小刀就咽了下話,不敢再嗶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