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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11:13 作者: 青端
    衛鶴榮便是那個被推選出來的主心骨。

    在禍亂朝綱的閹黨消失後,衛黨獨大,無聲無息間,就變成了下一個裹挾皇帝的權力集團,屠龍者變成了惡龍。

    陸清則和寧倦離京那幾月,衛鶴榮低調地深居簡出,衛黨卻在京城幾乎翻了天了。

    很顯然,就連衛鶴榮自己,也開始控制不住囂張跋扈的衛黨了。

    養蠱終被反噬,現在就是反噬的前兆。

    陸清則忙裡抽閒,把自己想像成局外人,冷眼打量了下衛鶴榮現在的處境——莫說衛鶴榮,就算是他,在當前的境況之下,也很難再找到一條坦途,畢竟小皇帝已經長大了,長得比所有人想像的還要耀眼鋒銳、手腕強硬。

    臣子再如何,終究也只是臣子。

    也不知道衛鶴榮會不會後悔當年沒有乾脆篡位,或者乾脆殺了寧倦,換一個年紀更小、更好掌控的傀儡。

    京城暗潮湧動,在無數的猜疑之中,史大將軍的車隊轆轆而行,在數日之後,終於在無數道目光的注視之下,緩緩駛入了京城的大門。

    百姓夾道歡迎,都想見見傳聞中的是史大將軍長什麼模樣,可惜大將軍負著傷,坐在馬車裡並未出面。

    史容風輕車簡行,只帶了百人親衛,並未帶軍隊歸京。

    這一點讓眾人又是鬆口氣,又是沒辦法完全松出來。

    三大營中,神機營沒落已久,三千營戰力不高,五軍營實力最強。

    雖說都是皇帝的親兵,但崇安帝不管事多年,寧倦登基又極為倉促,弱小時只能蟄伏不動,衛鶴榮權力最盛的那幾年,五軍營早就脫離了掌控,底下的士兵對皇命都沒有對頂頭上司樊煒的命令信服。

    史容風威望頗高,又手持兵符,就算支持衛鶴榮的五軍營總兵樊煒想反,史容風若是發話,底下的將士恐怕就不會那麼輕易地聽樊煒的了。

    大將軍負著傷,寧倦特地下旨,讓史容風先休憩幾日,再進宮覲見。

    史大將軍卻沒領情,當晚便入宮求見。

    陸清則正好參與內閣的政事商談,談完了又被寧倦明里暗裡地鏟到乾清宮去。

    史容風求見的時候,寧倦正和陸清則坐在院中對弈,陸清則近幾日忙得沒時間進宮,難得兩人有閒暇單獨相處,小皇帝的眉頭皺了皺,有些不耐,不想被打斷和陸清則的相處。

    「長順,去請大將軍進來,」陸清則看出他眼底的不耐,順手順了把毛,扭頭看向長順,「順便找個人,把林溪從鄭指揮使那兒搶過來。」

    被順了毛,寧倦的臉色才緩了緩。

    鄭垚今日也進了宮,看到林溪就兩眼放光,拽著人就去探討武藝了,雖然他也不怎麼看得懂林溪的手語,但不妨礙鄭指揮使熱情高漲。

    也不知道林溪被鄭垚拐去哪兒了,當史容風跨入接近外臣的乾清宮前殿時,人還沒給找回來。

    史大將軍少年帶兵打仗,無暇顧及私事,與夫人成婚時已經三十餘歲,如今將近半百,身材依舊高大板直,兩鬢微霜,眼神猶帶戰場之上廝殺過後的冷厲煞氣,倒一時叫人忘記看他長什麼樣。

    陸清則第二眼才注意到史容風的臉色,浮著一層不太正常的蒼白,又隱隱泛著點青,看起來果然中了暗傷,只是他氣勢太盛,反而叫人第一眼注意不到。

    「末將見過陛下。」史容風也注視了片刻寧倦和陸清則,才低下頭行了一禮。

    撲面而來的肅殺之氣並未讓寧倦的眉毛動一下,語氣淡淡的:「大將軍免禮,賜座。」

    史容風也不客氣,椅子搬過來,砰地就坐了下去,視線轉來轉去,最後落在了陸清則身上:「末將一路南下,聽聞陛下身邊有位年輕的老師,想必就是閣下了。」

    陸清則笑了笑:「能讓大將軍記得,是在下的榮幸。」

    「那敢問陸太傅,」史容風盯著他,開門見山問,「你是如何得知那塊信物的?」

    陸清則還沒來得及回答,聽到腳步聲,眼底湧現出些微笑意,示意史容風回頭看:「我是如何知道的,大將軍親眼看看或許更清楚。」

    史容風霍然起身回頭,正好撞上了正跨門進來的林溪的視線。

    一老一少同時愣住。

    那一刻,陸清則仿佛覺得,這位戰無不勝的史大將軍的背影,好似輕微顫了一顫。

    史容風一步步走到林溪身前,嗓音低沉:「孩子……你今年多大歲數了?可還記得……」

    話沒說完,他深吸了口氣,沒有再問下去。

    血濃於水,血緣是個神奇的東西。

    不需要再看信物,見到這個孩子的瞬間,他幾乎就確定了,這是他丟失了十幾年的孩子。

    林溪的眼眶也有些濕潤,分明他小時候的記憶很模糊了,但聽到史容風開口時,心口卻不停緊縮,他「啊啊」地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要回應,卻說不出話,只能焦急慌亂地打了幾個手語。

    史容風閉上眼,俯身一把抱住了失散多年的兒子。

    也是他世上最後一個血親。

    林溪平時又社恐又怕被人觸碰,這會兒手愣愣地垂下來,低下頭沒有掙扎。

    良久,史容風才放開了林溪,轉頭望向陸清則和寧倦,威嚴冷峻的臉色看起來十分平靜,除了方才失態抱住林溪外,幾乎沒有任何變化,仿佛並不為所動般,只是凌厲的眼神稍微收斂了點:「陛下與帝師特地尋回犬子,召我回京,有何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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