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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11:13 作者: 青端
    陸清則望了眼刑部大牢的方向:「衛樵的病加重了,衛鶴榮今日急急忙忙讓人將徐恕提去了刑部,說不定這兩日就會有所行動。」

    寧倦道:「我想會是今晚。」

    陸清則怔了一下:「那也太急過頭了吧,今日就將人帶走已經很明顯了,再匆忙行動,也不符合衛鶴榮的謹慎。」

    寧倦托著腮,莞爾看他:「老師要不要和我賭一賭?賭衛鶴榮會今晚就行動,還是過兩晚再行動。」

    陸清則很謹慎:「賭什麼?」

    「就賭,答應對方一個要求如何?」寧倦仿佛知道陸清則在警惕什麼,下一句便道,「簡單的要求,不能過分,若是對方不允,也能拒絕。」

    這樣的話,似乎也沒什麼。

    陸清則考量片刻,點了點頭:「行。」

    督察院的御史彈劾衛鶴榮最多的,就是衛鶴榮招搖的大排場,幾乎每天都有幾封摺子遞上來,痛斥衛鶴榮沒有禮數,枉顧尊卑,不敬皇家,不敬天子。

    但實際上,衛鶴榮是一個足夠謹言慎行的人,他明面上所做的事,只是為了轉移重點,移開言官的注意力罷了。

    否則這麼多年了,也不至於即使知曉他的罪行,也依舊抓不到能讓他定罪的把柄。

    這樣一個謹慎的人,怎麼會連續衝動兩次?

    陸清則以足夠理性的思維可觀地分析著,感覺自己的判斷不會有問題,安然地和寧倦一起用完了晚膳。

    因偏殿裡還住著幾個太醫,也不好出去散步消食,好在寢殿內足夠寬敞,陸清則溜達了兩圈,看外面月色正好,才想起明日就是中秋了。

    寧倦還「纏綿病榻昏迷不醒」著,今歲的中秋宴自然不可能辦下去。

    不過雖然辦不了中秋宴了,陸清則還是命禮部擬了單子,賜禮給各部王公大臣,並休沐一日。

    類比一下,朝廷也像個公司,過個重要的節日,上面不給點福利怎麼成。

    唯有恩威並施,那些滑不溜秋的大臣才肯老實辦事。

    陸清則站在窗畔,微微仰首望著天幕之上鑲嵌著的盈月,優美的側容線條被薄霜般的月色勾勒著,從額頭直到肩頸,最後流暢地收束於領口指間。

    寧倦欣賞了會兒月下美人,旋即心頭陡然一突:「老師是不是想家了?」

    陸清則的家不是臨安府那個小小的陸府祖宅。

    老師曾告訴他,這個世界其實是一個球形,除了大齊與周遭的邊陲小國之外,還有許多國家,只是相隔太遠,所以沒有出現在版圖之上。

    看陸清則所透露出的一些思想,既似大齊,又非大齊。

    所以,他是從那些地方來的嗎,他的家是不是很遙遠?

    陸清則回過神來,朝寧倦笑了笑:「確實有點想了。」

    寧倦眸底黝黯。

    倘若有朝一日,陸清則想回去了……

    一些危險的想法還沒醞釀出來,寢殿的門忽然被敲了敲,長順在外頭捏著嗓子小聲叫:「陸大人,有急報。」

    陸清則當即轉身拔足,過去開門接過急信,展開一看。

    臉色頓時有點古怪。

    寧倦的思緒被打斷,漫不經意地跟過來,還沒看信,先注意到陸清則神色間的細微變化,就知道那封急報寫的是什麼了,嘴角一彎,故意貼近了幾分,從陸清則背後看過去:「是刑部那邊傳來的?」

    少年微涼的氣息拂過敏感的脖頸,陸清則忍不住躲了躲,扭頭覷了眼,卻見寧倦很認真地看著急報上的字,姿態端正,神色肅然,方才似乎只是不經意間的意外。

    但陸清則還是又往旁邊挪了挪。

    減少意外發生,這很重要。

    寧倦注意到他的小動作,暗地裡咬緊了牙,涼涼地望了眼他雪白的脖頸,在心裡又記了筆帳。

    陸懷雪,你當真很欠咬。

    急報上的內容很簡單,如同寧倦預測的,衛鶴榮行動了。

    就在一刻鐘前,刑部大牢走水,火勢沖天,蔓延到了關押重刑死囚犯的牢房,眼下還在救火,不知道情況如何。

    炎炎夏夜,天乾物燥,的確容易走水。

    但衛鶴榮不覺得這麼做太顯眼了嗎?

    誰不知道刑部尚書是衛鶴榮的擁躉,傍晚剛將徐恕提去刑部,晚上就走了水,瞎子才看不出這其中必定有異。

    見陸清則眼底的不解,寧倦笑意更深:「老師輸了。」

    陸清則微微嘆了口氣:「好吧,願賭服輸,你想讓我做什麼?」

    寧倦的心情愉悅了幾分:「眼下還想不到,等往後想到了再說。」

    陸清則又看了眼急報上的字,擰眉:「就算衛樵病了,衛鶴榮怎麼如此反常?衛府內就養著大夫,不至於……」

    「老師不懂。」寧倦輕輕一頓,嗓音低低的,「所系之人躺在病床上,生死難測,自己卻無能為力之時,哪裡還管得了那麼多。」

    在這一點上,他和衛鶴榮有過相同的經歷,感同身受。

    因此篤定衛鶴榮今晚就會有行動。

    陸清則猜出他話里的意思,怔然片刻,輸得心服口服:「的確是我刻板了。」

    再理性的人也會有不理性的時候,並且一旦衝破理性的束縛,恐怕會比他人所想的更為莽撞。

    衛鶴榮便是如此。

    刑部這場大火蔓延了許久,直到後半夜才徹底撲滅,差役在大火剛起時就忙不迭跑了,壓根兒沒管裡面關押著的犯人,裡面關押著的死囚犯還沒等到秋後問斬,就先全被燒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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