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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11:13 作者: 青端
    見陸清則轉身回了房,寧倦的臉色徹底沉下來,一整衣袖,下了台階,大步朝外走去,一直走到書房裡,才叫了聲:「鄭垚。」

    鄭垚和小靳一直跟在後頭,聽到叫喚,低首應聲:「陛下請吩咐。」

    寧倦從桌上撿起兩本名冊,漫不經心地翻開,薄唇啟合,似乎是自言自語:「朕好像讓他們誤以為朕很仁慈。」

    那語氣也不冷,尾音卻滲著股說不清的森寒,直往人頭皮里鑽,聽得鄭垚眼皮又跳了跳。

    寧倦掃了眼手中的名冊,丟過去:「去做你該做的事。」

    一刻鐘後,在官署里休息了幾日的錦衣衛全員出動,騎著快馬飛散出城,如雷的馬蹄聲踏遍江右。

    不到一時辰,十數個曾在這場天災人禍中火上澆油的酷吏從大牢里被提出來,鎖上鐐銬。

    鄭垚騎著馬,拖行這十幾人,一路到了洪都府。

    洪都府的百姓雖未受災,但在江右這班子地方官手下過得也十分水深火熱,在發現被拖行的竟是平日裡那些高高在上盤剝自己的官員後,百姓們一下沸騰了,幾乎是全城出動,圍觀唾罵。

    繞城跑馬一圈後,這些人也都半死不活,快沒氣了。

    鄭垚將人拉到城門口,臉色冷酷:「爾等貪污受賄,玩忽職守,魚肉鄉里,罪不容誅——依陛下御令,當庭斬首!」

    十數人腦袋哐當落地,一溜被掛於城門之上,梟首百日。

    江右的百姓平日裡受夠了欺壓,這會兒不僅不害怕,反而拍手叫好,爭相圍觀。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各地。

    前些日子,因陸清則病重,寧倦心餘力絀,便將部分被關押的官員放了出來,協同處理江右的事務,以免冗務纏身。

    拖到洪都府當庭斬首的,都是當時沒有放出來的那批。

    被放出來、逃過了一劫的剩餘人得知消息,三伏天的,一股涼意也從腳底竄上了後腦勺,冒著涔涔冷汗,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生怕稍重一點,自己的腦袋就得跟著掛上去。

    沒被放出來的,自然是罪大惡極的。

    他們被放出來的,應當是……沒事了吧?

    眾人劫後餘生般地想著。

    然而很快,鄭垚就大搖大擺地領著錦衣衛來逮人了。

    各個官署又被清空了一波,包括集安府外病患所。

    所有人戰戰兢兢的,皆以為自己就要被押去城門口,赴往黃泉路了,沒想到他們並未被拉去洪都府砍頭,反而被帶回了集安府官署,隔著門跪見了聖上。

    眾人面面相覷,茫然的同時,心裡又生出了幾分希望。

    陛下莫不是召他們來問話的,還有一線生機?

    寧倦靠坐在椅子上,面前攤著院子裡跪著的那批官員的名冊,上面列著名字、官職、生平作為等,除了錦衣衛的調查,剩下的來自之前見過的幾大商戶,以及獄中的拷問交代。

    他執起硃筆,沒有多餘廢話的意思,輕描淡寫地划去第一個名字:「程岳秀。」

    外面傳來一陣長刀破肉聲。

    慘叫與驚呼隨即而至,磕頭求饒聲也響了起來,烏糟糟一片。

    寧倦眉也沒抬一下,繼續划去下一個名字:「朱瑋。」

    「姚茂。」

    「卜斌。」

    「桂玉平。」

    ……

    硃筆划去姓名,一個個名字念出口,面前的名冊仿佛生死簿,少年帝王的聲音成了催命符。

    屋內靜得落針可聞,外面的驚呼慘叫求饒也漸漸消弭,陷入了長久的死寂。

    長順屏息靜氣伺候在旁,等了許久,見寧倦隨意翻弄著名冊沒再說話,試探著開口:「陛下,可是結束了?」

    寧倦「嗯」了聲,擱下了硃筆。

    老師告訴過他,水至清則無魚,若是都殺光了,江右恐怕也要陷入癱瘓了。

    修剪點爛枝爛葉罷了。

    此番數十名官吏的血潑灑而下,足以染成江右本地官頭頂的血色陰影。

    不僅是江右的地方官。

    消息傳出去,想必各地的官員都會對傳聞里懦弱無能的少帝改觀,不敢再輕視怠慢,陽奉陰違之舉也能減少不少。

    餘下的這些再行處置,罰奉降級皆看功過。

    屋內沒有再傳出聲音,鄭垚估摸著是結束了,甩了甩刀上淋漓的鮮血,兇悍的臉上皮笑肉不笑:「陛下的話說完了,諸位還不叩拜謝恩?」

    滿地流淌著溫熱的血,溪流般潺潺而流,染過活下來的人的膝蓋,混著他們滴下來的汗水。

    餘下的官員身體抖得停不下來,仿佛現在不是三伏盛夏,而是數九寒天。

    鼻端充斥著濃重的血腥氣,眼風稍稍一歪,就能看到滿院倒地的、臉龐或相熟或陌生的臉。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戰戰兢兢地一頭磕了下去:「微臣……謝恩。」

    再抬起頭時,每個人的臉上都沾了血。

    鄭垚鄙厭地睨著這群平日裡為禍百姓的狗官,拖長了聲音:「諸位大人,可以散了,陛下仁慈,允准各位回去休憩半日。」

    那聲「仁慈」落進耳中,有種說不出的嘲諷。

    來時一大片人,回去時不到一半,他們想立即離開這裡,卻腿軟得幾乎爬不起來,好不容易互相攙扶著起來了,又再次謝了恩,瘸瘸拐拐地回去了。

    鄭垚不屑地嗤了聲,跨過腳下的屍體,走進書房:「陛下,都辦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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