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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11:13 作者: 青端
    這件事必須擰正寧倦的想法,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他怎麼捨得真的教訓對他掏心掏肺的小孩兒?

    但也實在氣不過。

    陸清則又敲了他一下,冷冷道:「去睡覺。」

    第二下敲下來,力道明顯比第一下輕了許多,沒有什麼懲罰意味。

    寧倦的嘴角悄悄彎了彎,再接再厲,知道陸清則的弱點,故意用無辜的眼神仰望著他:「可是老師不在身邊,我睡不著。」

    陸清則哪兒不知道他那點小九九:「我倒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還有安神助眠的效果了?」

    話是這麼說,他還是陪著寧倦躺到了床上。

    陸清則大病初醒,精力不足,醒來折騰了這麼會兒,身體又叫喚著想休息了。

    本來是想哄小孩兒睡覺的,躺下來就有點昏昏欲睡。

    寧倦與他相反,身體與精神雖然疲累到了極致,但躺下來後,他卻沒那麼想睡。

    朝思暮想的人就躺在身邊,他怎麼睡得著?

    寧倦忍不住地想往陸清則身邊湊,磨磨蹭蹭地叫:「老師……」

    陸清則迷迷糊糊地「嗯」了聲。

    身體還無意識地往外邊蹭了蹭,手擋在兩人中間,拒絕寧倦靠近。

    嫌他太熱了。

    寧倦一時氣結。

    陸清則,你還有沒有良心!

    他氣得不行,瞪了陸清則片晌,眼睜睜看著他沒心沒肺的,呼吸越來越均勻。

    寧倦簡直給他氣笑了,想伸手掐他一把,手伸出去了,卻沒捨得掐。

    大概是因為才剛沐浴過,那張兩日前還蒼白病氣、生機搖搖欲墜的臉,難得有了絲紅潤的氣色。

    好不容易養出來的,掐沒了怎麼辦。

    「老師。」寧倦放低了聲音。

    陸清則輕輕地「嗯」了聲。

    「下次有什麼事,要第一時間找我。」寧倦緩聲道,「你去找其他人,我會不高興。」

    他要成為陸清則心目里不可替代的那個人,要讓陸清則依靠他、離不開他。

    陸清則腦子裡一團漿糊,完全是憑本能在回應寧倦,甚至沒聽清寧倦說了些什麼,習慣性地「嗯唔」了聲,示意小崽子別吵了,要睡就好好睡。

    寧倦看他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說什麼答應什麼,給碗糖蒸酥酪就能直接拐走,忍不住笑了笑,方才那股氣也消了。

    沐浴過後,陸清則身上浸透了的苦澀藥味兒散去了許多,那股沁人心脾的幽冷梅香又浮上冰面。

    是寧倦最熟悉的氣息。

    這股氣息總能讓寧倦感到安心,原本沒什麼睡意,盯著陸清則看了許久後,也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然而這一覺也沒能睡多久。

    他連續做了幾個光怪陸離的夢後,竟又續上了之前獨自睡著時的那個噩夢。

    夢裡的陸清則染了疫,最終沒有醒來。

    所有人都在勸他燒掉陸清則的屍體,以免瘟疫傳播。

    他看著陸清則蒼白地躺在床上,眉宇間那點風中之燭般的生氣徹底消弭,指尖變得冰冷,心口也隨之冷了下去。

    那其實是他這幾日反反覆覆的噩夢。

    只要他稍微打個盹,就會在短暫的睡眠里夢到這一切。

    他不敢睡。

    這次的夢裡,不知道是誰點了一把火。

    沖天的火光烈烈而起,燒紅了寧倦的眼,他不顧一切地衝進火場,入眼卻是把燒得焦黑的屍骨。

    ……

    寧倦再次被噩夢驚醒。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渾身並著呼吸都在顫抖,眼神近乎僵滯,滯澀機械地扭過頭,眼神茫茫狂亂,直到看清身邊躺著的人,看他胸膛輕微的起伏著,從夢中帶出的痛徹心扉感才消減下去。

    他忍不住靠過去,耳朵貼著陸清則的胸口,聽著裡面並不強勁、但足夠穩定的心跳聲。

    是活的,溫熱的。

    不是夢裡那具枯骨。

    不知道過了多久,寧倦的呼吸才稍微平復下來。

    只是噩夢而已。

    幸好只是噩夢。

    寧倦閉了閉眼,竭力將意識從混亂的夢裡拔出,撐起身子,一眨不眨地注視著陸清則,指尖落在他眼角的淚痣上摩挲了一下,低聲叫:「老師……懷雪。」

    這個一伸手就能觸及的距離,好像他真的將陸清則掌握於手心裡了一般。

    陸清則只是眼睫抖了抖,便沒有其他的反應了。

    這是陸清則對他的信任。

    他所思所想的人,毫無所覺、渾然無知地躺在他身邊,美好的面容恬然安靜,渾然不知身邊是頭覬覦自己的惡狼。

    寧倦對這樣無知無覺的陸清則忽然充滿了憐惜,沉沉地望著他仍有些發白的唇瓣,心尖微微發熱。

    想要像之前那樣,以指抹上去,將那張唇揉紅,揉燙。

    想弄得陸清則叫不出聲,又逼得他叫出聲。

    屋內靜得落針可聞,寧倦耳邊只有自己隆隆的心跳聲與陸清則清淺的呼吸聲,喉結乾渴地抽動了一下,手指正要往下滑動。

    外頭忽然傳來陣腳步聲,長順略有些尖細的嗓音響起:「陛下,有封密信,奴婢給您送……」

    長順踏進門檻,聲音戛然而止。

    寧倦並未驚慌,不緊不慢地收回動作,解開床簾放下,眸光淡淡的,掠去一眼:「小點聲。」

    長順就跟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大鵝似的,訕訕地往後退了退:「奴婢什麼也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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