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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11:13 作者: 青端
    寧倦略微一頓:「老師想讓我寬仁以待嗎?」

    陸清則搖搖頭,加重了語氣:「我說過,重要的不是我的想法,而是你的想法。」

    寧倦垂下眼,神色很認真:「老師當真想聽我的想法?」

    陸清則點頭。

    「我覺得,」寧倦漆黑的眼底透著如冰的寒意,語氣涼薄,「將他們丟進那個屍坑之中,先亂箭射殺,再掩土活埋,就是他們最好的結局了。」

    陸清則沉默了一下。

    他忽然發現,他能理解原著里暴君的某些做法,就比如現在,情感上,他認同寧倦的想法。

    但理智上……

    似乎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太過冷酷,寧倦也迅速調整了神態,衝著陸清則露出個純善的笑:「不過只是想想而已。」

    他慢慢拿起一份文書翻開,語氣緩下來:「若是人都殺光了,反而起不到殺雞儆猴的作用,各處空位太多,也不利於江右恢復。犯大錯者誅之,犯小錯者暫時放歸原位,待事後懲戒。想必在牢里關了這些日子,他們也足夠老實,不敢再吃閒飯——江右的雜事太多,我不該被雜事困於書房之中。」

    寧倦聲音還帶著清朗的少年氣,但條理清晰,語氣沉肅。

    陸清則輕輕鬆了口氣,凝視著寧倦,有幾分欣慰:「果果越來越有皇帝的樣子了。」

    寧倦眸光微動,沒有說話。

    他其實並不是陸清則期盼的仁善君主,仿佛條天生喜歡見血的狼,對於那些犯事的官員,只想全部誅之而後快。

    但為了陸清則,他願意寬宏大量,做陸清則心目中張弛有度的仁君。

    這樣會讓陸清則高興。

    只要滿足陸清則對他的所有期待,陸清則就沒有理由離開了,不是嗎?

    雖然之後會把部分犯事的官員放出來幹活,但眼下的活兒還是得先解決的。

    陸清則心情不錯,收斂心神,開始幫著寧倦處理。

    書房內靜悄悄的,唯有翻頁與筆落在紙上的輕微沙沙聲,氣氛祥和靜謐,暗衛與侍衛都守在外面,不來打擾兩人相處。

    不過這種安靜沒有持續太久的時間。

    鄭垚又風馳電掣地從大牢回來,並且帶來個好消息:「陛下,潘敬民招了!」

    陸清則略感驚訝:「這麼快?」

    鄭垚呲了呲大白牙,露出個略顯兇殘的笑:「用了點小手段。」

    被寧倦不咸不淡地剜了眼,他趕緊收斂起滿臉的煞氣,免得嚇到陸清則。

    陸清則倒沒被嚇到,好奇地接過摁了個血手印的狀紙,和寧倦湊在一起看。

    潘敬民如實供述了自己與衛鶴榮的關係。

    他每歲向內閣首輔衛鶴榮孝敬銀兩,多年下來,有數百萬之巨,所以他的官途一路坦蕩,年紀輕輕就晉為江右巡撫。

    來到江右,把控了軍政大權後,潘敬民就把視線放到了平頭百姓上,巧立名目私征火耗,火耗能高至百分之五十,生生把富庶的江右扒皮抽筋,又敲骨吸髓,累積下百萬白銀與數十萬黃金的身家。

    衛鶴榮承諾了,再過兩年,便將他調去南直隸。

    這也是他捂著江右水患消息的另一個原因——這可都是和政績掛鉤的。

    沒想到這件事越捂越大,直接把皇帝給捂來了。

    本來在潘敬民心裡,獨攬大權的衛首輔比皇帝陛下可怕多了,只要他咬死了不出賣衛鶴榮,衛鶴榮就會救他,畢竟他還有來往的證據。

    衛首輔出手了,皇帝又能如何?

    但他沒想到,趙正德那蠢貨,信誓旦旦地說帳本已經被水沖走了,轉個頭,帳本就落到了皇上手裡。

    連日的拷問早就讓潘敬民精疲力竭了,趙正德的帳本就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寧倦看完狀紙,掀掀眼皮:「帳本呢。」

    錦衣衛前段時間把潘府的每一寸瓦都給翻遍了,就是沒找到潘敬民的私人帳本,以及與衛鶴榮往來的信件記錄。

    鄭垚的嘴角抽了抽:「這個……」

    看他遲疑,陸清則反而來了興致,興致勃勃地轉去了視線:「哦哦?」

    寧倦無奈地朝鄭垚點了點頭。

    「潘敬民生性多疑,得知陛下南下後做賊心虛,更是恐懼,就將帳冊裹好,藏進了……」鄭垚略微一停頓,臉色古怪,「潘府豬圈的糞堆里。」

    錦衣衛就是再兢兢業業,也不會敬業到想去掏糞啊!

    陸清則:「……」

    姓潘的,真有你的。

    寧倦兩指輕敲了下桌面,面無表情道:「將潘敬民帶去洪都府,叫他自己親手把帳本掏出來。」

    不用派自己人掏,鄭垚頓時舒展了眉目,露出個十分燦爛的笑,咧著嘴道:「臣這就去辦!」

    鄭垚黑旋風似的衝出去,啪地一下,正踮著小碎步進門的長順差點被拍成張紙。

    鄭垚一貫看不上閹人,不過長順是寧倦身邊伺候的人,他就算不屑也不敢駁寧倦的面子,連忙把他拽住,道了聲不是,才咕咕噥噥地走了。

    長順被撞得頭暈眼花的,進了門,暈乎乎地道:「陛下,奴婢去找那位林公子把陸大人的帕子要回來了,不過林公子把帕子洗了……」

    說完話,才注意到陸清則也在屋裡。

    長順捧著帕子的手,微微顫抖。

    陸清則滿頭霧水,十分迷惑地一伸手,將那條帕子勾到指尖,緩緩打量了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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