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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11:13 作者: 青端
    「回大人,重兵把守,常人不得隨意進出,持有通行令者才能出入,通行令還需加蓋巡撫印。」

    在那群當官的眼裡,這大概只是場尋常事,反正受難的是百姓,於他們來說不痛不癢。

    既然報上朝廷會給自己惹麻煩,那不如瞞報——畢竟他們的官帽,比區區一群草頭百姓的生死重要。

    他們粉飾太平歌舞昇平,大股災民們卻流離失所,惶惶不可終日,在絕望中病死餓死。

    陸清則看了眼面如寒霜的寧倦,沖地上的探子點了點頭:「辛苦了,先下去歇息吧。」

    探子不敢動,聽寧倦冷然重複了聲「下去」,才俯身行了一禮,默默退下了。

    南書房內一時陷入沉默。

    陸清則給寧倦倒了杯菊花茶,推到他手邊,順便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衛鶴榮和潘敬民是什麼關係?」

    寧倦鬆開了攥得死緊、青筋畢露的拳頭,一口氣將茶灌下去,臉色平靜下來:「潘敬民中進士那年,衛鶴榮協同禮部主持會試,是那一屆的主考官之一。」

    四捨五入,潘敬民算是衛鶴榮的學生。

    寧倦從小過目不忘,陸清則倒是不奇怪他把這種關係都記住了。

    那日在文淵閣里,衛鶴榮的態度也很好解釋了,他在維護潘敬民。

    但顯然不會是因為師生情,只可能是衛鶴榮與潘敬民存在利益關係。

    江右自古繁盛,以潘敬民的作態,在當地必然富得流油。

    衛鶴榮既然插了手,應當也是不想朝廷派人過去,免得發現什麼——畢竟隨著小皇帝年長,維護正統帝派的人也在增加,即使不是皇帝一派,也還有不少人想把衛鶴榮掰倒。

    陸清則摩挲著茶盞邊沿,緩緩思索著:「但如果我是衛鶴榮,比起擔心朝廷派去賑災的人查出什麼,將災情正常上報,派自己的人去光明正大地賑災處理,當做尋常事了了,不是更好?」

    畢竟南方幾乎年年水患,躲躲掩掩的,反而更容易被察覺有異不是嗎。

    寧倦擰著眉尖,薄唇微動:「此事應當是潘敬民擅做主張。」

    衛鶴榮心裡大概也有不滿,但失了先機,又有掣肘,也只能幫忙掩蓋。

    那這個時候,倘若衛鶴榮察覺他們派人下江右查探,要著人下江南賑災探查,會有什麼反應?

    ——他要麼先下手為強,把潘敬民解決了,要麼派人提前去將線索抹乾淨。

    這可是個攻擊衛鶴榮的好機會,以上無論哪個結果,都不是他們想看到的,所以他們只能暫時裝作不知情。

    除此之外,要想查清楚潘敬民與衛鶴榮之間的勾結,還需要有一個信得過、有能力的人負責賑災,暗中調查。

    這幾年倆人籠絡了一些可用之臣,但陸清則在腦中篩了一遍,一時竟然沒有特別能行的——多半是年紀過大的文臣,派去出個遠差,能不能順利抵達都是個問題。

    遑論江右恐怕上下勾結一通,沆瀣一氣,這任務並不只是賑災,派任何官員去都十分兇險。

    吏部由衛鶴榮把控著,春闈選上來的,要麼選擇投入衛黨,要麼被安排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上任,可用的新鮮血液也不少。

    思來想去,竟然想不出合適的人選。

    陸清則揉揉額角,感到了一絲頭疼,正凝眉思索著原著里能用的人,額上忽然微微一涼。

    寧倦無聲無息地竄到他身後,伸手輕輕替他揉著穴道,力度不大不小,恰到好處,熟練得讓陸清則有種他專門練過的錯覺。

    少年的聲音很平靜:「有一個人適合。」

    陸清則的頭疼緩解了點,輕蹙的眉尖也放鬆了些,抬抬眼:「誰?」

    寧倦薄唇啟合,吐出一個字:「我。」

    「……」陸清則的嘴不由自主張大了幾分,傻傻地發出個音節,「啊?」

    這副模樣看上去分外可愛。

    寧倦的心情好了幾分,又露出個甜津津的笑,解釋:「先帝在江南修了行宮,每年六月都會下江南一趟,此番我下江南,並無異常。」

    頓了頓,他的聲音低下去:「況且,我母親便是出身江南一帶。」

    寧倦的母妃出身江南醫藥世家梁家,只是在「給皇后下毒謀害皇嗣」一事之後,梁家被牽連到,早在十幾年前就七零八散了。

    寧倦登基之後,就將靜嬪追封為了聖母皇太后,再過段時日,便是她的忌日。

    生母忌日將近,皇上哀思,要下江南,又有先例,有理有據,挑不出一絲異常。

    寧倦垂著眼皮,俊美的側容隱沒在陰影中,眼底是一片化不開的濃墨。

    靜嬪被陷害時,他尚在襁褓,做不了什麼。

    剛被裹挾著登基之際,陸清則被蜀王騷擾,他也無法用權。

    衛黨在朝內根深蒂固,要一舉拔出,去江右或許會是個破局的好機會,風險伴隨著收益罷了。

    既然哪個都靠不住,他便親自去。

    看寧倦沉默下來,陸清則心裡酸酸澀澀的,以為他在憂思母親的事,側過身去,握住寧倦的手,溫聲道:「好,便按你說的來,正好還能去你母親的故地看看。」

    陸清則的手其實並不溫暖。

    他身體不好,底子虛,就算在炎炎夏日,皮膚觸摸上去也是溫溫涼涼的,像一塊焐不熱的冷玉。

    但是被他握著手,寧倦依舊能感受到難以言喻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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