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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9:11:13 作者: 青端
長順擔心寧倦累壞了手,眼巴巴地看著寧倦將陸清則小心翼翼放到床上了,趕緊湊上來:「陛下,奴婢給您揉揉手。」
寧倦擰了擰眉,不悅地剜他一眼。
也不小點聲,吵醒了陸清則怎麼辦?
長順會意,放低聲音:「您的手……」
「不必。」
寧倦垂下眼,眼睫遮住了眼底神色,看著自己的手,虛虛握了握,聲音輕忽下去,若不是離得近,長順都聽不清那一聲:「……他輕得很。」
抱在懷裡,就似一根羽毛般,沒什麼重量。
瘦得好似只剩一身病骨,叫人心驚膽戰的,生怕動作大一點就會讓他散了架。
少年天子的嗓音放得很低很柔,那一瞬間無意識流露而出的語氣,不像在說自己的老師,反倒像是在說……
嘶,不要命了嗎!
長順一陣頭皮發麻,覺得自己今晚可能是失心瘋了,趕緊壓住那些沒來由的念頭:「那陛下,前頭的宴會呢?」
「差不多也該散了。」寧倦親自給陸清則蓋上了薄毯,放下床簾,走出裡間,淡淡吩咐,「朕去收個尾,叫人溫著醒酒湯,準備好熱水。」
長順連聲應是,給寧倦重新披上外袍,撫平了每一絲褶皺,跟著寧倦又回到了前頭。
大臣們等了好半天,才把寧倦等回來,見陸清則不在,竊竊私語不斷。
寧倦倒是坦然得很:「太傅病體未愈,方才忽然暈倒了,朕去探了探。時辰也不早了,明日還要上朝,散宴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覷。
果然啊……陸清則又又又又病倒了!
收拾完前頭的殘局,寧倦步伐匆匆地回到了乾清宮,直奔暖閣,腳步卻在踏入內室的瞬間放輕下去,小心走到了床前,掀開帘子看去。
陸清則的睡相很好,規規整整,一絲不亂的,離開前是什麼樣,現在就還是什麼樣。
寧倦這才恍然想起,方才走得太急,忘記給陸清則摘掉面具了,其他人又不被允許觸碰陸清則。
戴著面具睡覺,恐怕並不舒服。
他俯下身,小心將那副沾染著體溫的銀面具摘掉,露出了床上的人的真容。
大概睡夢中感覺舒適了許多,陸清則的眉宇也舒展開了些。
他眉眼疎秀,氣質清冷,平時沒什麼血色的臉龐泛上雲霞般的醉紅,整個人頓時充盈著一種勃然欲出的生機,眼角的淚痣恰到好處,平白增了三分艷色。
因為喝了酒,淺色的唇瓣也有了層潤澤的紅,看上去十分柔軟。
室內燈影朦朧,仿佛每一絲空氣都浸潤了淡淡的酒意,混著清冷的梅香,雜糅成一種令人陶醉的氣息,羽毛尖般輕輕蹭過鼻端,淌過心尖。
寧倦握著面具的手陡然一緊,怔怔地望著躺在他床上的這片活色生香,腦子裡空白一片,喉結輕輕滾了滾,像是想要將什麼情緒吞咽下去。
半晌,他屏著呼吸,伸出手指,慢慢地靠過去,隔著咫尺,無聲地描摹床上人的五官輪廓。
從眉間,到眼睫,鼻樑,唇瓣……
暖閣內鴉默雀靜,近乎可以聽到燈花細微的噼啪聲。
寧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做。
不敢觸碰,卻又渴望觸碰。
正有些恍惚,手上忽然一暖。
陸清則短暫地睡了會兒,酒意總算消了些,睜眼就看到寧倦的手在自己眼前晃,懶懶地抓著捏了捏:「小兔崽子,趁我睡著了作什麼法呢?」
因為剛醒,嗓子還有些喑啞,懶洋洋的,倒不像罵人,反而勾得人耳根發癢。
寧倦耳尖燙得不行,嗖地收回手,慌亂道:「老師醒了?我、我給你倒杯茶。」
陸清則唔了聲,捏捏額角,半坐起來。
他大致回憶了一下睡過去前發生的所有,鎮定地略過自己乾的丟臉事,接過寧倦倒來的溫熱茶水抿了口,掀了掀薄薄的眼皮。
這幾年小皇帝如抽條的柳枝,長得極快,肩背雖還蘊含著少年獨有的單薄感,身量卻已經比他要高,挺拔修長,擋著屋內大半的光源。
雖背著光,臉色卻並不像他之前看到的那樣,含著鋒銳的戾氣。
那雙狹長的眼眸璨璨生輝,一眨不眨注視著他,若是背後有尾巴,這會兒恐怕在搖個不停。
還是條乖巧可愛的小狗。
……之前是眼花產生的錯覺麼?
陸清則思考了下,當時附近昏暗,就天上一輪冷月映照,他又醉眼迷離的,看錯眼了也正常。
畢竟他一直擔心寧倦會成長成原著里那個兇殘嗜血的暴君,寧倦小時候又的確是……挺兇殘的。
好在他這幾年的掰正卓有成效。
現在的寧果果多純良可愛啊。
不過陸清則還是確認了一下:「果果之前怎麼心情不好?誰惹你了?」
一提起這茬,寧倦臉色就不太好看,挨挨擠擠地坐到他身邊,悶悶道:「老師之前聽周大人說了那麼久,是有意成婚了嗎?」
只要稍微想像一下陸清則穿上大紅喜服,迎娶某家姑娘的畫面,他心口就止不住地發悶,被什麼壓著般,喘不上氣來。
陸清則恍然大悟。
以前他班裡有個學生,是單親家庭,跟著母親過,母親準備重組家庭的那段時間,那個學生一直鬱鬱寡歡的,擔心母親有了新家庭後,自己就會被忽視,他作為班主任,開導了好久——沒想到寧倦這麼早熟的孩子,也會有這種心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