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2023-09-30 19:11:13 作者: 青端
    藏在寬袖下的手蜷了蜷,寧倦一陣恍惚。

    以前怎麼沒注意到,老師的嘴唇……真好看啊。

    第十七章

    寧倦一出現,長順就很有眼力見地閉了嘴,領著其餘宮人自動散開。

    當年刺殺一事後,乾清宮的宮人便又被換了一波,都是鄭垚精挑細選的,伺候這麼多年了,也知道小陛下不喜歡被人圍著,尤其是與陸太傅在一起時。

    方才一路走來,各宮殿的端午氛圍都頗濃,掛滿了菖蒲艾蒿,石榴花紅艷,梔子花香濃,滿宮紅火。

    倒是乾清宮,布置得反而沒那麼熱鬧。

    陸清則和寧倦步入暖閣,打量著和以往區別不大的宮室:「果果,特地叫我來過端午,怎麼連點氛圍也沒有?」

    「都是形式罷了。」寧倦一揚下頜,頗有些不屑的樣子。

    他小時候在冷宮遭人欺辱,母妃去後,連吃口飯都成問題,宮裡過節,再熱鬧也與他無關,所以對這些節日的觀感很淡漠。

    就算是現在,於他來說,端午唯一的意義,也只是能把陸清則請進宮來,多陪他幾日。

    四下也無人了,陸清則摘下面具,似笑非笑乜了眼寧倦,慢條斯理從袖中掏出一條五色繩,兩指拎著晃了晃:「原來陛下不喜歡?不早說,白害我昨日跟小刀學著編了半天。」

    寧倦:「……」

    寧倦:「!!!」

    小皇帝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精彩,直勾勾地盯著那條五色繩,漆黑的眼底寫滿了渴望和欣喜,抿抿唇,聲音弱下來:「老師……」

    陸清則佯作不懂:「看來陛下確實不想要,等會兒送給長順吧,也不能真白費工夫了。」

    長順是想死嗎!

    寧倦臉色瞬間緊繃,想搶過來,又不敢伸手,眉峰緊蹙著,活像只焦躁不安的小狗,瞅著氣勢駭人,最後也只是可憐巴巴地汪嗚一聲,帶了幾分央求:「我、我想要的,老師。」

    陸清則眉梢一揚:「想要什麼?」

    「……想要老師親手編的五色繩。」

    臉好疼,這就是老師說的打臉嗎。

    但是能拿到的話,臉疼一點又怎麼了。

    陸清則眼底帶著笑,指節輕輕叩了叩炕桌:「陛下,你是大齊的君主,想要什麼,就自己拿,天下都是你的,不必求與旁人。」

    可別真把一代暴君養成了撒嬌小狗,回頭就得被人牽去宰了分食。

    寧倦怔了怔,在心裡反覆咀嚼了一番這句話。

    想要什麼,就自己拿嗎?

    陸清則看小皇帝若有所思的模樣,示意他坐下來,拉過他的手,將這條五色繩系在他手上,嘴上叮囑:「端午後第一場雨時要剪下來丟掉。」

    寧倦輕輕摸了摸陸清則親手給他系上的繩結,抬眼一笑,眼眸晶晶亮的,映著滿室生輝:「對了,老師怎麼忽然問起了武國公的事?」

    「唔,聽長順說,武國公今年也不回京,」陸清則想起這茬,「好像從未在京城見過史大將軍,也甚少聽人議論?」

    這藉口多少有點蹩腳,陸清則不是好奇心特別旺盛的人。

    寧倦卻只是點了下頭,陸清則說了他便信了。

    「武國公三代鎮守漠北,滿門忠烈,父兄戰死沙場後,如今的武國公史容風少年襲爵領兵,獨守漠北幾十年,確實很少回京。」

    略一沉吟後,他繼續道:「約摸在十二三年前,武國公就不再回京,只派副將進京述職。」

    這回是真好奇了,陸清則不由自主地往寧倦那邊靠了靠,認真聽著:「為何?」

    淡淡的梅香撲近,稍微濃郁了點,寧倦滿意地半眯起眼:「此事還得從一樁舊事說起,二十年前,武國公曾與一漠北女子成親,史夫人生產時血崩離世,留下一子,武國公與夫人感情深篤,將兒子留在身邊教養,沒有送回京城,只請封了世子。」

    「小世子長到五歲時,韃靼與瓦剌聯手偷襲進犯,二十萬大軍兵臨城下,漠北戰亂,彼時龍椅上那位忙著修仙,閹黨勢大,武國公又得罪過閹黨,整整一月,糧草竟都未調齊,漠北的士兵只能用死馬肉並著深埋地底的草根果腹,」寧倦嘴角勾出絲涼薄嘲諷的弧度,「……最後還是衛鶴榮聯合兵部與戶部尚書,強行調了糧草送去。」

    陸清則不免愣了一下。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衛鶴榮是聰明人,知道覆巢之下無完卵,不過他會直接出面強行調軍糧,倒有點出乎意料。

    畢竟那時候的衛鶴榮還不是權勢滔天的衛首輔,得罪了閹黨,八成也得遭罪。

    「沒有糧草補給,漠北幾乎陷入死局,武國公秘密派精銳親兵,護送小世子回京,沒想到消息走漏,半道被人偷襲,彼時戰局膠著,武國公得知消息,卻不能親自去救,人手更是調無可調,等有了喘息之機,再帶人去找,也已經晚了。」

    陸清則深蹙著眉,心裡堵得慌:「那孩子死了?」

    寧倦見不得他皺眉,伸手輕輕撫平他的眉頭,指尖下落時,在他眼尾的淚痣上略微一頓:「那隊護送小世子回京的親衛悉數戰死,唯獨不見小世子的屍首,除了武國公,所有人都覺得小世子已經死了,畢竟只是個五歲的孩子,在那種戰亂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他緘默了一瞬:「武國公尋了小世子多年,遍尋無蹤,也再未歸京。京中對此議論紛紛,有認為武國公是對皇室寒了心的,也有認為他是在漠北繼續尋找小世子,所以不願回京的。」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