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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8:32:00 作者: 漫愈
玉格慢動作般緩緩抬頭。
關於陳氏的害怕恐懼,五姐兒也有些自己的猜想,她道:「我覺著,額娘是不是因為外頭的人說了不好的話,才憂心成這般呀。」
玉格轉頭看向她。
六姐兒一愣,忽的重重點頭道:「對!外面的人說得可難聽了,說咱們家欠了一屁股債,往後從二姐到我,再到你,都說不到好親啦,還說你往後,額,不讀書也不練騎射,沒有出息,一輩子只能做個下賤的商販。」
「呸!」六姐兒叉腰啐道:「他們才是下賤又沒出息呢!他們有本事,他們一個月能掙、不,半個月,半個月能掙十兩銀子?」
六姐兒氣憤得像只燒沸了水的茶壺,五姐兒在旁邊從容點頭,對,她想說的就是這個來著。
所以,玉格眉頭皺起,陳氏是擔憂她的前程?擔憂得生生病了?
或許真是如此,陳氏的身體底子不算差,至少比金姐兒是要強上許多的。
玉格的眉頭漸漸鬆開,一種無力感卻從心底慢慢升起。
「我不是說過嗎?家裡一個月只用出一兩銀子,旁的,餘下的九兩也好,你的嫁妝也好,二姐的嫁妝也好,我來想辦法,我不是說過嗎?」
從前,她或許還想著讓她們知道,她們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要愛自己,要有自己的主意,別把希望都寄託到她身上,可後來,她已經不怎麼奢望了,寄託就寄託吧,只求她們能對她坦誠些,別偷偷的瞞著她,做什麼犧牲奉獻的事。
家裡頭她說話的份量越重,她要顧的事就更多,沒法子兼顧家裡的大事小情,她們這樣的奉獻精神只讓她覺得累。
玉格閉了閉眼,「我先去給額娘抓藥。」
大夫只留下了一副藥,一副藥只能吃一天,若是分成兩天,濃度低了也就沒什麼效果。
五姐兒和六姐兒忙道:「我們和你一起去。」
如今家裡走得開的,就她們三個。
五姐兒和六姐兒一左一右的走在玉格身側,時不時看看她,又不時腦袋後仰,隔著玉格用眼神交流著什麼。
「好了,」玉格沒有看她們,只瞧著前方道:「我沒事。」
兩人瞬間收回腦袋,齊齊看向她。
小眼神明擺著都不怎麼相信。
玉格突然笑了起來,五姐兒和六姐兒一愣,頓時又腦袋後仰,交換眼底的驚駭。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句話,」玉格笑了一聲,五姐兒和六姐兒又收回腦袋看向她,
玉格慢聲道:「何以解憂,唯有暴富。」
三人走到德濟堂藥鋪,德濟堂門臉不大,開在阜成門附近,主要為城外來求醫的病人診治,醫術還算過得去,收費也並不太貴,生意很不錯。
遠遠的,三人就聽到德濟堂里有些吵鬧哭啼聲,不過三人並沒有放到心上,畢竟藥鋪最多這樣事。
貧窮和疾病常常是對雙胞胎。
但走近後,三人卻發現,這哭啼聲的源頭,竟像是有些眼熟。
「呀,是他!」六姐兒小小的驚呼了一聲。
第39章 、采冰人
是她們頭一回逛西四牌樓的時候,在阜成門外看到的跌入護城河裡的那個采冰人。
此時他昏迷不醒的躺在地上,一個婦人跪在他身側傷心的啼哭著,朝著藥櫃的方向不住請求,緊挨著婦人的還有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小女孩,小女孩也哀哀的流著眼淚,陪著母親一起給人磕頭。
四周其餘的人,或是戚戚,或是不耐,或是無動於衷,總之皆是冷眼旁觀著。
到德濟堂看病抓藥的,都不是什麼富裕人家,自家還有人病著,無論善是不善,都沒有餘力幫扶他人。
藥鋪的掌柜也是搖頭嘆息,顧自招呼別的客人。
這樣的事見得太多了是其一,其二是幫了這一家,別家幫還是不幫,總有更苦的更難的更慘的,名聲傳出去,都來他這一處,他這生意還能不能做,他也有家要養,有口要糊。
六姐兒的驚呼驚動了正哭嚎著的婦人的注意,婦人膝行著轉向她們的方向,連抬起頭來看一看都來不及,就先磕了好幾個頭,「求求您,求求您們救救孩子他爹吧,求求您!」
婦人說完抬起頭來一瞧,見只是三個孩子,臉上划過抹絕望之色,身子癱軟了下去,捂著臉放聲慟哭起來。
六姐兒著了急,忙勸道:「噯噯,你別哭了,哭也沒有辦法不是。」
「唉,」旁邊一人開口勸道:「我早說了,你要救他,只有把你閨女賣了,你瞧瞧拖了小半個月,病得更重了,唉,如今賣閨女的人也多,你這估計都賣不上什麼價,唉,但至少買幾副藥應該是夠的。」
婦人的哭聲更悲更痛,卻還是搖頭,「不,不。」
小女孩流著眼淚攥住婦人的衣角,哭著求道:「娘,你把我賣了吧,娘。」
「不,不。」婦人死死的抱住小女孩,只流著眼淚不住的搖頭。
那昏迷著的男人也像是有意識般,口齒不清的嘀喃著,「不,不賣。」
六姐兒看得心底酸酸澀澀,悄悄的紅了眼眶,看向玉格有意想說什麼,但又忍了回去。
他們家也是沒餘力幫別人的,為了能在過年的時候多掙些錢,玉格向小舅舅借了十兩銀子,這十兩銀子連著玉格手裡的兩貫錢都被玉格投進了新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