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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8:28:43 作者: 孟生
    黎湍。

    那個高價買了他的畫,還要幫助他開畫展的人。

    是程游愛人。

    木枝覺得自己突然就明白了什麼,又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明白,他疑惑道:「所以黎湍來幫我開畫展,是為了你?」

    「算是吧,我之前異想天開,想要讓自己的畫像出現在畫展里啦。」程游紅了臉,不好意思的吐了下舌頭,「就很蠢啦,但是他當真了,當成我的願望了,想要給我實現,估計不用多久,他就要跟你提這件事情了。」

    木枝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問道:「那有什麼難的,很簡單呀,為什麼非要找我?」

    「因為我認識你,你是我見過的,最溫柔的人。」程游激動的握住了木枝的手,「我相信你一定能安撫好黎湍的。」

    木枝掙了掙手,沒掙出來,眉頭緊鎖道:「不是,什麼意思啊?什麼叫安撫好黎湍啊?我甚至沒見過他幾次啊!」

    程游沉默良久,低下頭,咬了嘴唇。

    「木老師,我要死了。」程游摘下自己銀灰色的假髮,露出自己沒有頭髮的頭頂,「腦癌晚期,化療也沒有用了。」

    程游無奈卻又強裝燦爛的笑了笑,眼角有一滴眼淚掉了下來。

    木枝愣在原地。

    木枝從來沒有遇到這種事情,他甚至從來沒有想過死這種事情。不管遇到什麼,總是想著繼續活下去,也不是為了什麼,就是要活下去。

    他從來沒想過,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在疾病面前,脆弱如白紙,不堪一擊。

    他才二十五歲,他沒想到程游十九歲就會死。

    太年輕了。

    木枝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來,良久,才說道:「所,所以,所以你找我學畫畫,是為了讓我幫你安撫黎湍?可是我有男朋友了啊。」

    程游咬了下嘴唇,說道:「林野我是知道的,他心裡只有溫月,他不值得你這麼喜歡,你應該有更好的——」

    「那,那你硬把黎湍塞給我,你有沒有考慮黎湍的感受啊?」木枝少有的打斷別人的話,「黎湍那麼喜歡你,你要是不好好活著,他這輩子都不會快樂的,而且我不會喜歡別人的。」

    「……你怎麼還不明白啊,木枝。」程游苦笑一下,閉了下眼睛又睜開,「你跟林野不會長久的,以後你會遇上更好的人,我找你,其實只是想給黎湍一個念想,讓他好好活著。」

    「你不需要完成我的畫像,或者說,你永遠也不要完成我的畫像。」程游再次明朗燦爛的笑了,「讓他永遠有個念想,他就會記得我說的話,會好好的對待自己的。」

    「所以還請木老師給我畫個畫像,然後只畫一半就好啦。」程游半斂了眸子,重新戴上假髮,「不是我不會說話,只是說實話,也許你的畫展,根本就開不了。」

    被人說畫展開不了,木枝心裡有些不高興,但還是沒有表露出來,因為他覺得程游很可憐。

    那時候的木枝沒有想到,他認識這麼多人,只有程游活的最通透明白。程遊說的關於他和林野的未來的話,全都是對的,甚至可以說是分毫不差。

    包括畫展。

    原本黎湍已經給木枝約好了場地,可是場地負責人突然跟木枝說有一個叫溫明的人臨時有事,用了木枝畫展的場地。

    那時候木枝海報全都貼出去了,自己也跟著工人把自己準備的畫全都搬到了場地外面。

    然而他就是進不去場地。

    「可是我們之前都說好了啊!」木枝探頭往裡面一看,看見裡面空空蕩蕩,「你裡面什麼都沒有,為什麼不讓我進去呀?」

    負責人也是覺得自己這樣做挺不仗義的,跟木枝說了實話:「我跟你說實話吧,溫明溫大少爺買了場地,跟我們明說了,不讓你辦這個畫展。」

    「溫明?」木枝心裡一涼,「是不是溫月的哥哥?文家的大少爺?」

    「對啊!」負責人尷尬的笑了笑,「你說你惹誰不好,非要惹溫家,這一下,誰敢給你辦場地啊?」

    木枝見過溫明,在林野的引見下,他知道溫明是林野的好兄弟。他素來跟溫明無冤無仇,溫明會這樣對待他,明顯是林野的指使。

    黎湍為了保護程游,一直沒有公開與程游的關係,自然也不會把幫木枝辦畫展這件事擺到明面上。

    林野不是為了什麼競爭,就是單純不喜歡他畫畫。

    「有錢真好。」木枝鼻子一酸,不爭氣的掉下眼淚來,「這麼輕易就能……」

    這麼輕易就能,抹殺別人的夢想,把別人十幾年的熱愛和堅持視若草芥。

    木枝摘下眼鏡,抬起手臂擋住自己的眼睛,委屈的咬住了嘴唇。

    他又不能給黎湍打電話,黎湍不會把程游放到明面上,豪門世家的內鬥,木枝也是知道一二的。

    工人只是負責幫木枝把畫送過來,送來就走了,木枝站在美術館外面,腳邊的是色彩繽紛的油畫,他看著腳邊的畫作,緩緩蹲了下來,抱著膝頭開始掉眼淚。

    他就是無能為力。

    他什麼也做不了。

    除了一屁股的債,他什麼也沒有,就連這一顆心,都碎的差不多了。

    木枝蹲在地上默默的哭了好久,感覺到脖頸處傳來絲絲涼意,木枝抬頭一看,發現下雨了。

    淅淅瀝瀝的小雨逐漸變大,木枝原本來向搶救自己的畫,後來無力的蹲在雨里,不再搭理自己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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