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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8:28:43 作者: 孟生
    下一刻,溫柔全都分崩離析,如同破碎的彩色玻璃。

    藻飾完美的溫柔背後,是日復一日的忽視,傷害,欺騙和孤立。

    林野永遠都不會回到家裡,哪怕他精心準備了不同口味的飯菜,也等不到他回來。

    他只能自己一個人,把涼透了的飯菜緩緩咀嚼,吞吃入腹,把涼透了的心再一次放回胸腔之中。

    等第二天,再次把捂熱了的心拿出來,烹炒蒸煮,重新剖開了端上桌。

    然後重複這一過程,一遍又一遍,知道這顆心再也捂不熱,涼透了,支離破碎了,他再也拿不出來,在胸腔里碎成零散的碎片。

    這就是他的十年。

    木枝愣愣的看著曾經的自己坐在餐桌前,他知道自己又夢魘了。他看著過去的自己,良久,緩緩走過去,輕輕拍了拍過去的自己的肩膀。

    「忘了他吧。」木枝說,「他不值得。」

    可是他的手穿過了過去的自己的身體,空空的伸在空氣中,沒有著落,如同他這十年的付出,始終得不到迴響。

    過去的他自己,就這麼執拗的守著林野,傻子一樣不知悔改,不聽勸阻,一意孤行整整十年。

    多蠢。

    木枝正黯然神傷的時候,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

    木枝抬頭,看見左歡站在他面前,輕輕的握著他的手,笑容燦爛。木枝一愣,張了張嘴,沒能說出話來。

    「木枝,走啊。」左歡笑,「跟我回家。」

    木枝愣愣的跟著他走,腳下輕飄飄的,他問道:「左歡,你沒事了嗎?」

    左歡不說話,只是一個勁的走。

    木枝費勁的停下腳步,拽著左歡問道:「左歡!你沒事了嗎?你為什麼不說話啊!」

    左歡停在原地,良久,終於回頭望向木枝,輕聲道:「木枝。」

    木枝連忙答應:「是,是我!」

    左歡突然苦澀的笑了,輕聲道:「我突然就不想走了。」

    下一秒,木枝腳下一空,猛地墜落之後,木枝大叫一聲,從病床上驚醒。

    他渾身是汗的掙紮起來,一旁的醫生急忙按住他,說道:「別激動!別激動,孩子已經生出來了!」

    木枝:「啊?」

    木枝:「什麼東西?」

    小月亮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天,她的爸爸問,她是個什麼東西。

    醫生:「……」

    醫生沉默良久,把一旁的小孩子抱到木枝身前,輕聲道:「你看,你的孩子。」

    木枝混沌的腦子終於清醒,他看了一眼小月亮,費力的從床上直起身來,問道:「跟我一起來的那個人呢?!跟我一起來醫院的人呢?!」

    醫生被拒絕了兩次,嫌棄道:「這是你孩子啊,你不看一眼嗎?」

    「看什麼孩子啊!」木枝著急的想要下床,喊道,「那是孩子父親!這孩子又沒有事情,大人當然更重要一點兒啊!」

    木枝晃晃悠悠的扶著床站到地上,說道:「你說不說?不說我自己去找!」

    醫生笑得燦爛,說道:「你剛剛說,那個人是你孩子的父親?」

    木枝這麼溫柔的性子,難得著了急,推開醫生就往外走:「對啊對啊!我自己去找!你,你好慢啊!」

    木枝一打開門,撞在一個人懷裡。

    「嘶——疼!你輕點兒撞!」左歡的聲音從木枝頭頂傳來,「我可是受了傷的人啊!」

    木枝的眼淚瞬間溢了出來。

    「左歡。」木枝抬頭望向左歡,哭著問道,「你嚇死我了!你嚇死我了!你沒事了嗎?」

    左歡穿著暗綠色和白色條紋的病號服,脖子處還裹著紗布,他臉色有些蒼白,抬起左手想要摸一摸木枝的頭,又看見自己手上裹著紗布,僵硬了一瞬,用右手揉了揉木枝濕漉漉的頭髮。

    「我命硬。」左歡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笑得沒心沒肺,「幾個小混混還弄不死我。」

    木枝說不出話來,只是一個勁的哭,眼淚大把大把的掉下來,滴落在左歡的手上。

    左歡手足無措,用沒有受傷的右手給木枝抹眼淚,柔聲哄道:「別哭啊,木枝?我這不是沒事兒嗎?不是,你別哭啊,我最害怕別人哭了,尤其是你啊,不哭了不哭了哈。」

    他用沒有受傷的存在,來擦拭木枝的眼淚。

    木枝抬起手臂擋著自己的眼睛,放聲大哭。

    左歡更慌了。

    「你嚇死我了!」木枝握拳輕輕捶在左歡的肩膀上,「你嚇死我了啊!你嚇死我了!」

    左歡吃痛的抽了抽嘴角,裝模作樣說道:「輕點兒輕點兒,他們一刀捅在我肚子上了。」

    「你打吧。」抱著小月亮的醫生笑道,「他肩膀沒事兒。」

    左歡:「……」

    木枝擔心的試圖撩起左歡的病號服,問道:「你沒事吧?我看看?怎麼樣了?」

    左歡笑嘻嘻的抱住他,說道:「沒事的,我死不了的。你剛剛說,我是孩子的什麼?」

    「父親啊!啊!小月亮!」木枝這才反應過來,轉身想去抱小月亮,然而腳底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左歡急忙扶住他。

    「你們倆兒還是到床上躺著吧。」醫生讓出地方,「夫夫倆兒沒一個省心的,一會兒麻藥勁兒過了,該疼了。」

    於是木枝和左歡理所當然的倚靠在了同一張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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