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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8:25:26 作者: 貓咪的翅膀
「你、你們都走了,就留下我一個人了,我、我不懂事你、你們是不是也有責任啊?」凌寒北用力地抽了抽鼻子,耍賴似地抱怨道:「人家替你們養兒子了,你們也不好意思不喜歡他吧?」
傻小子,胡說什麼呢?賀岑剛有些沉重的心被這幾句話給逗沒了。
風中沒有傳來說話聲了,隔著縫隙賀岑看見凌寒北正伸手一下一下地摩挲著他母親的照片,不算清晰的視野中也能清楚地看見那隻手顫抖得厲害,賀岑剛輕鬆下的心又緊揪了起來。
顫抖的手慢慢地移到了兩張照片的中間,而後五指微張,似乎是想將兩張照片都覆在掌心下,凌寒北額頭輕抵著墓碑,「爸、媽,我有時特別害怕,害怕有一天忽然又跑過來一個人,和我說『你家人出事了,你就只有你自己了』,特別特別害怕,你們走了,叔叔也走了,我就跑到外面去流浪,那裡有好多和我一樣沒有家的人,我也就沒那麼難受了……他、他身體不好,我喜歡的賀叔叔……爸、媽,你們也幫我照顧著點,行嗎?下輩子要是你們不嫌棄,還要我做你們的兒子,我保證什麼都聽你們的……這輩子我、我再也不想那麼難受了……」
聲音很輕,墓園更靜,輕如耳語的訴說一個字一個字地傳入賀岑的耳中,砸進他的心,唇色微白,胸口似被什麼重物壓住,有些喘不過氣的悶痛。
原來不僅僅是自己糾結和憂心他這副不能百分百恢復健康的身體和十幾歲的年齡差,這是他們感情延續中的硬傷,可以不在意但它客觀存在,他們的一輩子也許註定了只是凌寒北的半輩子……剩下的歲月呢?
賀岑厭棄地看著手邊不能離身的手杖,他現在連利落地站起來疾步地走出去都做不到……呼吸都變得不穩,賀岑無聲地深喘了兩口氣,將抖動的心平復了下去。
聲音再入耳時,才知在自己心神不寧的時候凌寒北已站在了凌肅的墓碑前。
凌寒北給凌肅帶了瓶酒,幾乎都灑在了墓碑前,濃郁的酒香飄的到處都是。
其實凌肅並不怎么喝酒,除了逢年過節還有特別高興的時候……賀岑腦子有些亂,但還是下意識地跳出了這個想法,待反應過來,唯有苦澀和心酸。
凌寒北小時候見凌肅的日子屈指可數,能見到的時候也只有在逢年過節這樣特殊的日子了,叔叔會喝酒大概是小男孩留下的比較深刻的印象吧。
「叔叔,以前我不懂事恨過你,你別和我計較啊,」凌寒北將酒瓶中剩下的一點酒一口悶進了嘴裡,度數真的有點高,辣的他倒抽了口涼氣,「叔叔,幫我照顧著點我爸我媽……嗯,那個、那個他你就別惦記了,有我了……你、叔叔,在那要是碰到他們也幫我說一下,嘿嘿,他們沒機會升級成為爺爺奶奶,叔叔你也有責任的,他有多好叔叔你是知道的……算了,不和你說這些了,估計你也不愛聽,要抽菸麼?叔叔?」
打火機的聲音,煙味飄了過來。
樹葉在風中翻卷,閱讀著對方的故事,默默的。
打火機的聲音一下一下地響著,如時針走動。
「叔叔,你們可真傻……」凌寒北的眼眶通紅,瞪著照片裡英挺俊朗的凌肅,「你、你們怎麼……真他媽的為你們不值!」
是傻,確實傻!賀岑坐在那發愣,值不值他不知道,想過,沒想明白過,其實想明白了又能怎麼樣?又不能重新來一次了……愣怔中賀岑沒有注意到凌寒北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也沒有注意到自己臉上的冰涼。
凌寒北似乎還沉浸在意外之中,賀岑撐著手杖緩緩起身,向樓梯口走去。
或許是今天白天累了,或許是剛才坐的時間有些久,賀岑的身形有些搖晃,撐著手杖的手背上青筋都因用力而隱現在白皙的皮膚下。
胳膊下忽然被人有力地撐住了,賀岑腳步一頓,沒有回頭,「我可以自己走。」
胳膊下扶持的手並沒有離開,反而握得更緊了,「我不可以!」
賀岑沒有動,身旁的身影轉到了身前,凌寒北用力地握著,都有些疼了,賀岑沒有提醒,只是抬頭看了過去,愣了下,因為他看到了緊鎖眉頭眼中明顯燃著怒火的凌寒北。
凌寒北真的生氣了,他還是第一次想要衝著眼前這個人吼,這麼長時間來的彆扭原因竟然是這個!他想幹什麼?想用這樣的方式再次『成全』自己?好讓自己重新做選擇?然後他悄悄地從自己的生活中隱退消失嗎?
可不敢也不忍心吼,他還沒時間仔細去梳理那天聽到這些話的賀叔叔會是什麼樣的心情,但他知道當時的賀叔叔一定特別特別的內疚和難受。
「賀叔叔,那天你見過我的父母了嗎?」凌寒北也不知道會是這句話先跑了出來,明明有一肚子的質問。
問完,兩個人都靜了,互相對視。
「沒有。」賀岑垂下視線,看著自己被緊緊握住的手臂,也許明天會有淤青吧。
「……為什麼?」
賀岑抬起頭,輕輕笑了聲,「你不也不敢讓他們見我嗎?」
「賀叔叔……」
「寒北,我理解,我……」
「你先聽我說!」凌寒北提高嗓音打斷了賀岑,「你的那些『理解』和『我懂』都先放一邊去!」
終於還是朝這個人吼了,吼完後,凌寒北腦子也不亂了心也踏實了,簡直可以用腦聰目明來形容了,倒是被吼的人給吼怔住了,還真是默默地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