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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8:25:26 作者: 貓咪的翅膀
    嚴局沉默了許久,最後尊重許競的選擇。

    在電話里嚴局問許競還有什麼遺願,許競想了想,說沒有了,人死如燈滅,他這輩子就是被願望給害的,死了還不放下,那真是連死都白死了。

    電話又是沉默許久,最後電話那頭傳來一聲嘆息,然後是四個字:好好走吧。

    電話被掛斷了,許競請醫生拔管,拔管之前他也向凌寒北提了個請求,這是凌寒北來這裡的數日內,兩人之間的第一次對話。

    許競請凌寒北等他管子拔掉之後,再把今天的視頻放給他看,他怕先看了他又會捨不得了,會沒有勇氣讓醫生拔管了。

    許競說的很坦白,也很軟弱,甚至是膽小丟臉的。

    當時凌寒北還沒說話,另一個人已快言快語地接了一句,「既然怕死,那為什麼不賴活著?好歹拖一天是一天。」

    「拖不下去了,」許競平靜淡漠地看了眼說話的人,不知為何將視線停在了凌寒北的身上,「最後一點時間,就想讓自己舒服一下了。」

    那個兄弟還想說什麼,被凌寒北制止,兩個人退到一旁,看著醫生操作。

    在外人眼中,這兩個人還是看管著這個危險的病人,防止他耍花樣逃跑,可事實上這兩位算是目擊證人,同時也是許競的送行人。

    管子拔了之後,許競看上去確實輕鬆了許多,他還特地請護士幫忙將自己的床調整了高度,他難得地半靠半坐著,抖著雙手自己捧著IPAD看最後一段家人的視頻。

    手抖得太厲害,IPAD幾次滑到床上,最後是凌寒北去多要了個軟枕放在許競身前,讓他把IPAD好擱在枕頭上看。

    這樣許競還能騰出一隻手去觸摸視頻里的人。

    講真,那一瞬間,凌寒北是有些可憐這個人的,但可憐人自有其可恨之處,而許競的可恨是他再多的可憐也不能抵消的。

    沙狼一時愣住了,他一路上聽老A說過不少,但親眼看見還是另一回事,他腦海里的許競還是過去的印象,矯捷、靈敏、內斂卻又是爆發力極強的一個人,怎麼會成了這般模樣?!

    大概是覺得自己的樣子太過不堪難看了,許競哆嗦著手想去將滑到一邊的被子拉上,奈何手上沒有絲毫力氣,只是徒勞地揪住了被角。

    沙狼是他的直接教官,也曾經住在同一間宿舍里,同吃同住同流血流汗過的兄弟,關係比總教官老A親近多了。

    「來看笑話了?」許競放棄手上的掙扎,沙啞著聲音。

    老A沒搭腔,而是上前幫忙把被子扯好,還給人身後整理了下,讓這人躺正些,不至於身子彆扭地歪著。

    許競由著這位昔日的大隊長搬弄自己,還是看著沙狼。

    「你、你還有什麼遺願嗎?」沙狼用力地咳了一聲,伸手搓了一把自己的臉,「如果有,我可以幫你。」

    許競愣了愣,而後斷斷續續地笑了,氣息不足,笑的感覺隨時都會斷氣似的,屋裡的人也不打斷他,就看著他笑,直到他漸漸收住笑聲。

    「副隊,您可真直接啊,」許競一邊喘一邊說,「盼著我死?」

    「你要不是快死了,你以為我會來這裡?」沙狼也真是不含糊,「瞧瞧你做的那些事,真他媽的……」沙狼捏了捏拳,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字眼。

    「行了,沙狼,現在說這些沒意義,」老A接過話,「許競,是嚴局通知我,我和沙狼就想著來送你一程,也沒什麼好避諱的,都是刀口舔血日子裡走出來的男人,你有什麼心愿,只要是不違法紀律和規定的,我們都會儘量幫你完成。有些事我也不能給你保證,但一定會盡力,這也是嚴局讓我轉告給你的話。」

    窗戶紙被捅破了,反而利落。

    凌寒北一旁聽著,心裡是有想法和意見的,但這就是現實,他也不是十幾歲的直白少年了,雖然他還有許多是不能苟同的,但他也知道有些事確實不是你努力就能達到你要的結果的。

    賀叔叔是不是也經常被這樣的無奈給束縛著?真想賀叔叔啊,也不知道他那裡情況怎麼樣了?賀叔叔有沒有想我呢?

    賀岑正面臨著一個重大的抉擇,是否要重新對當年受傷的部位再做一次手術?!

    Gez博士及他的團隊在對賀岑身體進行全面深層的檢查後,發現賀岑的運動神經並未完全斷離,而是存在著令人驚喜的連接,這也是賀岑雖然下肢無法行動,但始終也沒有完全失去觸感的原因,但同時也發現了另一個令人難以抉擇的重大困難,當年受傷的部位並未完全原位恢復,從而導致了運動神經被壓迫,如果想要消除這種壓迫,就要對壓迫部位再手術。

    聽到這樣的結果,賀岑沒有失去冷靜和控制,只是將自己隔絕在屋內,半天沒有和人交流。

    這不是醫療事故,也不能說以前被誤診了,真的只能說是造化弄人,或者是他賀岑運氣太差了,當年受傷後匆匆處理了一下就被秘密送回了國內,雖然嚴局已經動用了最大的力量,以最快的速度讓賀岑得到了最好的治療,但幾番輾轉還是延誤了最佳治療時間,而當時的醫療水平和現在相比也存在著較大的差距。假如當年賀岑的主治醫生是Gez博士,結果可能也未必就會比現在好。

    可八年的時光……困守輪椅上的八年時光……賀岑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哭自己的八年,還是笑未來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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