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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8:14:18 作者: 風儲黛
帳外左右侍衛神色惶惶不敢近前,只見東淄王殿下雙眸血紅,胸脯起伏激烈,徑直掀簾而入營帳,不復出來。他們雖然驚詫,各有猜想,對視一眼後便置之不理。
天子與霍西洲策馬並轡而行,身後跟著浩浩蕩蕩百人的北衙禁軍團。
林中偶有野狐野兔出沒,吱吱怪笑,膽大包天,霍西洲抽箭張弓,例無虛發。北衙禁軍上去拾撿,不消片刻,霍西洲箭筒里的羽箭只剩下了四支。
天子溫和地看著霍西洲一箭接一箭連發,「西洲,你的箭術在大周應該也無出其右了。」
霍西洲從背後抽箭的手一頓,他放下了弓,淡淡道:「我聽說,大周最好的弓箭手名叫項昀,開三石弓,百步穿楊,一箭能射兩隻開口雁。」
天子聽到這話,臉色卻凝然下來,許久,他微微笑了下:「項昀已經死了。朕看,在他之後,你方才是最好的弓箭手。」
「陛下謬讚。」霍西洲搖頭。
天子朝身後道:「來人,為長淵王取箭來!」
北衙禁軍當中有人上前遞上羽箭。
天子接過手,親手替霍西洲插在背後的箭筒當中。
箭鏃尾羽呈紅色,箭身粗壯,原料是最結實的黃檀,上有彩漆,油然生光,紋路細膩清晰,看起來應當是上品,乃是獵虎豹等猛獸專用的羽箭。
「西洲,朕與你約定半個時辰,看誰獵的獵物多。」
如果是旁人,就算林侯、燕昇之流,也不會很快答應天子這個命令,多半要有所推辭,道自己箭術拙劣,難登大雅之堂,更不敢與天子爭勝。但天子知道,霍西洲有所不同。
果然,霍西洲的馬背前後浮動了一下,他勒韁而定,沉聲道:「遵命。」
天子當即與霍西洲策馬分道而行,北衙禁軍均追隨天子而去,隨時為陛下護駕。
另一邊霍西洲卻沒有走多遠,在原地停留,想到天子說的話,他提起項昀時輕鬆無比的口吻,臉上猶如起了一層寒霧。也許天子已經忘懷了那個人,曾幾何時,他險些成為項昀的劍下亡魂。
林中野鹿不見了蹤跡,只有樹梢上的野猴膽大地出來眺望人的行動,但無論是天子還是北衙禁軍都對獵猴沒有絲毫興致。他們這種山中野猴常依群而居,潑辣膽大,不怕人,招惹了這些猢猻對人並沒好處。
天子順著一條東流的澄澈明溪,徐行數里之地,終於在河對岸發現了一對牙獐。
天子間之大喜:「取箭來。」
於是禁軍當中又有一人沉默地為天子遞上弓箭,天子操箭在手,張弓瞄準,咻地一箭破空而去。
箭矢快如閃電,直奔向對岸。
可惜那兩頭靈敏的小鹿對人類的窺伺早有警覺,機靈地及時閃避了危險,天子一箭落空。
但他並不甘心,緊接著又出一箭。
小鹿已經奔上了堤岸,距離太遠,天子再一次落空。
持續的落空加上時間的空耗,令天子沒有再多的耐心去等待下一個獵物的出現,天子一手操弓,一手勒住韁繩,喝一聲策馬沿著溪水追了出去。
「陛下!」
禁軍大驚失色,立刻要回去搶馬追上陛下,可天子轉眼間就沒了影兒。
這溪流雖然因抱地勢而湍急,但好在水沒馬蹄不深,馬蹄在一塊被長年累月沖刷得光滑的石塊上滑了一下,連帶天子也跟著一個踉蹌,幸而有驚無險,天子憑藉著老道的騎射經驗立刻穩住了身形,一鼓作氣地朝對岸倉皇逃竄的牙獐追了過去。
對岸落英成陣,驚恐的小鹿東躲西藏,最終仍是不幸被瞄準它的獵人發現了,那隻小的害怕地滾下了坡,踉蹌了幾步,就這間隙里,被天子發出的箭射中了,它嗚嗚慘叫一聲,瘸著一雙腿絕望地等待獵人的來臨,迎接自己的死亡。
天子確實獵心大起,興沖衝上前撿拾小鹿,但馬還沒靠近牙獐,驀然,身側傳出大掌有力地踩在枯木上發出的短促摧折的聲音,天子回頭,只見一頭吊睛白額大蟲打著響鼻正朝這邊過來。
天子受驚,他胯.下那匹四蹄健壯萬中無一的千里寶馬也跟著受驚不輕,連連來回踱步,天子大為震駭,瞬間忘了撿牙獐,那頭獐也順勢拖著殘腿逃跑了,那頭猛虎似乎並不打算放過自己,並且已經確定天子此刻只有一個人,一匹馬。
它發出一聲刺耳轟鳴的咆哮,朝這邊揚起前蹄沖將過來。
天子急忙抓住韁繩,抓緊往回跑。
但猛虎緊追不捨,似乎不把他填了肚子就不肯罷休,天子在疾馳的奔馬上手抖地放了幾支空箭,沒傷到老虎分毫,他慘白著臉扯長了嗓叫自己的禁衛軍,可惜遠水解不了近火。他們還在溪對岸,距離太遠,加上水勢湍急難以過去,只能眼睜睜看著天子被一頭猛虎追得駕馬飛奔。
場面一發不可收拾,千里馬被腿軟發揮不了平日裡的能耐,眼看大周的天子就要成為猛虎的盤中之餐。
說時遲那時快,一支紅羽箭不知從深林當中的哪一個方向飛了出來,迎面正撞向老虎的額頭,在它跳起來的一瞬間,射中了猛虎的左眼。
這箭勢大力沉,老虎中箭以後立即在撲倒,在地上剷出了丈許長的刮痕。
但它猶未死心,不顧血涌如注的左眼再度跳將起來,氣勢洶洶地要追殺已經越跑越遠的天子,發出震天的咆哮,栗深林驚層巔,雀鳥四散,老虎快步竄上一株倒地的古木,一躍而起,以幾乎不可抵擋的去勢追向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