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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8:14:18 作者: 風儲黛
高黎王子揚長了大嗓門,似乎一字更比一字沉重:「小王聽聞長淵王以一力而萬夫莫敵,乃真英雄,真豪傑,在座的沒有一個有這樣的氣魄!」
一句話出,文官泰然自若,反正也不是自己分內之事,倒是武將,一個個全變了臉色!
尤其眾望所歸,武將之首林侯,老臉唰的一下變得極其黑沉,以儒將而聞名的林侯近乎想要立刻長身而起,指責西夷王子高黎不過是蠻夷小國,居然敢藐視上國武將的虎威,定然是欠揍。
幸有林墨池將父親拉了回來,安撫他,令他不要衝動。
這時,從宮宴的最頂端,傳來了天子爽朗豪闊的大笑之聲,這笑聲徹底拖住了林侯的雙腿,所有人的目光一齊投向御座之上的天子。天子伸臂平息眾怒,笑道:「高黎王子果然是年少血氣方剛,快言快語。想必這番話讓長淵王聽去了,他也要謝你慧眼識人。」
「這麼說,長淵王確實不在。」高黎王子行了一個西聖國的禮,橫右臂於胸前,朝前鞠躬。
天子詫異:「高黎王子,你似乎很想與長淵王一見?」
高黎王子起身,說道:「實不相瞞,天可汗,大皇帝陛下,我們的人聽說長淵王霍西洲驍勇善戰,能夠打敗常年掠奪我們國家的婦女的胡族人,都對他欽佩之至,盼望著他能來為我們西聖國指點他的方法。而且,這個長淵王想要我們西聖國的一個大巫師,來為他的妻子治病。」
「哦,」天子聽明白了,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身體微微後仰,「你們的大巫,有本國太醫院院首比不了的大能,能夠醫治永寧郡主的眼睛?」
高黎王子看向身後的大巫,大巫悄悄在底下擺了擺手,高黎王子便對天子說道:「本國的巫醫都是行腳大夫,醫術粗淺,怎麼能比得了貴國禮儀大邦最擅長醫術的太醫院院首,我們感謝長淵王對我們敝國的信任,但恐怕是很難為他的王妃醫治眼睛,小王希望皇帝陛下,不要將小王身邊的大巫送給長淵王。」
聽起來,這個霍西洲似乎是想向皇帝要人,討要的是西夷王子高黎身邊的大巫,目的是為了給他心愛的王妃治眼。這長淵王妃當年正是為了霍西洲戰死的消息哭瞎了雙眼。眾百官心裡頭想,只是人家高黎王子並不想把自己身邊的人拱手送給霍西洲,於是求到陛下面前來了。雖然這個高黎王子前番無禮,但他說的這句話卻是絲毫無錯的。我們堂堂上國,醫術最精湛的醫者都在太醫院,而太醫院中醫術最精湛的醫者莫過於院首,連院首都拿永寧郡主的眼睛沒有好辦法,憑他一介鄉野粗鄙的下國人,又怎能有那通天的本領?
既然高黎王子這麼說,那麼陛下自然不應該答應,將他身邊的大巫送給霍西洲。
天子果然笑說道:「好!那朕就給你做這個主,絕不讓霍西洲奪了你的心腹臣子!」
高黎王子再鞠躬:「上國天可汗陛下,你們有一句話,君無戲言。」
天子擺手,乜斜他:「唉,朕金口玉言允諾王子的,怎能反悔!」
大巫跪地叩謝□□皇帝陛下的恩准,欣喜若狂。
不說別的,單是看到這高黎王子主僕一唱一和的,便知他們是極其不願地聽從霍西洲的調遣。在場的不論文臣抑或武將,都嫌霍西洲出身奴隸,如今小人得勢官威甚重,天子夜宴也敢推辭阻拒,實在是不識好歹,活該他失了大巫。
今日正是七月初七,長安城內燈火絢爛徹夜不熄。
民間的聚會和歡度佳節要比宮宴還熱鬧幾分,霍西洲攜燕攸寧的素手,兩人沒有任何隨從地穿行在人潮如流的朱雀長街,燕攸寧的小手濕漉漉的,被他攥出了一身手汗。夏天還沒過去,暑熱不散,他卻執意要讓她穿上防風的斗篷,捂得她的現在腦門都開始沁汗了。
「霍西洲,」燕攸寧看不見,只能依附於男人身上,扁嘴控訴道,「我說了我都看不見,你還帶我出來!有什麼意義!」
霍西洲道:「我可以描述給你聽。」
「嗯?」
「比如在你側手邊,有一家賣胭脂水粉的鋪子,到現在還沒歇業,而且今天他的店中男客人居多,都是陪伴心儀的女子前來購買水粉的,隊伍排到了大街上,它的門匾上左右兩側,掛有錦鯉戲水和狸奴撲蝶圖樣的彩燈籠,一隻是粉色,一隻是綠色。」
燕攸寧在喧譁的人聲中,不得不側過耳朵細細凝神聽著。
以前她從來不知霍西洲也可以這麼多話,她常常稱他為「悶葫蘆」「臭啞巴」。她邊聽著,幽幽地唉聲嘆氣。
「霍西洲,」她掐住他胳膊,嘟嘴,「怎麼別人的郎君就肯排隊給人家的心上人送胭脂水粉呢,為什麼你好像就沒送我什麼東西。你想想是不是,我還送你劍穗呢!」
霍西洲頓了頓,心道那條劍穗也不算是送給我的。
「你怎麼又不說話?」
霍西洲回過神,拍她腦袋,「王妃想要?」
燕攸寧看不見,只能任由他欺凌,腦袋挨了這麼一下,心裡頭別提有多不歡喜,嘟囔道:「不送就算,怎麼還欺負人呢?不睬你了!」
她說著就要推他臂膀往前走去,霍西洲跟上兩步,擔憂她看不見而跌倒,急忙將她攏入臂彎下,「阿胭。」
適逢街市上一輛馬車馳驟,呼嘯而過,夾道百姓都驚慌失色,霍西洲帶著她避開了飛快趕往宮門的馬車,耳畔有道疾風擦過,骨膜湧起些微刺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