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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8:14:18 作者: 風儲黛
    「就在剛剛的廳堂上,國公夫人親口說,就算殺了我,也不能讓衛氏帶走她的女兒呢。你說這是不是很諷刺,從頭到尾,我只是一個被命運安排了的棋子。你嫌棄的,是我啊,可不是誰生的女兒。我這個不孝的東西要是有了一點利用價值,要是可以被你用來拉攏長淵王,牽制朝局,那麼就還值得你夏國公大發慈悲來垂憐,同我說上一句好話對嗎?」

    燕攸寧的這番話,令在場鴉雀無語。

    滿堂寂靜之眾,除卻霍西洲的臉上已經罩上了一層嚴霜,隨同前來的長淵軍個個硬了鐵拳,義憤填膺。

    難怪王妃當初在山上對燕家的人如此不屑,如此清醒地立刻就做出了選擇。試想旁人家的貴女,就算再恨嫁,又怎會爺娘都不及見,就跟著未婚夫婿頭也不回的離去。原來如此!

    「燕攸寧!你含血噴人!你……」

    面對燕昇的色厲內荏,燕攸寧早就已經發覺自己心如止水。

    她想她是真的可以完全從這個家脫離出來了,這一刻,她是釋然而輕鬆的。

    如此很好。

    身後一雙臂膀攏了過來,將她帶入了懷中,燕攸寧猶如墜入了一團炙熱的火焰中,但她覺得,就算是能焚化了她的火焰,她也心甘情願地往下沉墜。

    霍西洲附唇於她耳畔,低低地說道:「王妃若是不喜歡夏國公府,我來解決他們?」

    燕昇聽了心驚肉跳,知道這霍西洲乃傖夫一個,不免膽顫:「你何意!」

    霍西洲冷目刺向燕昇:「夏國公也是武將出身,不如今日切磋一番,我以少壯之利,便讓你十招!」

    燕昇既惱火霍西洲居然如此無禮,但又更氣虛,就算是讓二十招,自己只怕也遠非三招撂倒東淄王家僕的霍西洲的敵手,他怎可就如此輕易答應?

    「我燕昇一生為天地立身,無愧世人,無愧於己,沒想到竟然教出這麼一個反咬一口的白眼狼,既然她執意貼心跟你,那麼就算我國公府白養了這麼一個東西,從今以後,燕攸寧與我燕家再無瓜葛,若違背誓言,受烈火烹殺而死。」

    說完這話,燕昇大袖一擺,疾行揚長而去。

    霍西洲已經出鞘三寸的劍鋒落回了劍鞘中,待要抱她,燕攸寧已經倚了過來,靠在他懷中,吐氣如蘭地虛弱一笑:「我有件事忘了告訴你,雖然你以前是知道的。」

    燕攸寧道:「我遭衛氏所害,已經不能生育。夫君,我不能給你生孩兒。」

    霍西洲垂眸看她,反問:「難道我會因此而嫌棄你?」

    燕攸寧搖搖頭,復又笑道:「你不是這樣的人。我只是想說,你要是喜歡,像段琅這樣的義子,我們可以收養很多很多,像我這樣身世的,倒是可以都收在膝下……」

    霍西洲將她抱起,邁步出門:「不,今生我不再讓段琅無父。」

    段琅的父親,是他的兄弟袍澤,為了自己死在了戰場上,今生,霍西洲必不容許此事發生。

    將燕攸寧送上馬車後,霍西洲並沒下車,而是見她整個人沒有力氣,輕飄飄掛在側壁上,歪著腦袋,黑眸一瞬一瞬地撲扇,仿佛下一瞬就要合上,心中難免急憂:「阿胭,你是怎麼了?可是頭痛、心絞痛?」

    燕攸寧看向他,臉頰泛出紅暈,柔弱地控訴:「你搞不清楚嗎?長淵王,是誰把我欺負成這樣的?」

    本來就走不動路了,又不是被燕昇氣的。

    霍西洲一愣,俊臉也很快浮出紅雲,但他卻沒落荒而逃,反倒挨緊了燕攸寧坐下,將她摟入懷中,「對不起……我會克制的。」

    從他的懷裡,幽幽刮出來一道細細的嗓音:「再信你我就是笨蛋。」

    第79章 不亂則不興,不破則不立……

    車馬緩行, 在酣暢淋漓地發泄,將這些年的苦水一吐而盡之後,燕攸寧的身體愈發體力難支, 她朝旁靠住了霍西洲的肩膀。

    而霍西洲也反擁住她, 覺得她身子顫動發冷,便拾起腳邊堆疊的薄毯抖開給她罩落。

    毛毯雖然薄, 但因為絨毛密實還是顯得重了些,燕攸寧立刻有所感覺。面對此情此景, 她也不禁回憶了起來, 當年還在馬場的時候, 他還是她身旁那個卑微而沉默、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的馬奴, 連為她蓋一張這樣的毯子都束手束腳不敢逾矩。

    時如流水,一切大有不同。

    燕攸寧會心而笑, 忍不住溢出了一聲咳嗽。

    咳了幾下,嗓子卻越來越癢了,又連連咳嗽了七八下。

    霍西洲立刻俯下身來看她, 燕攸寧的小臉掛著蒼白,蘊紅的那雙明麗的桃花眸春水濫濫, 宛若受傷的小麋鹿眼般瑩澈而可憐。

    「著了風寒了?」他開始自責, 他的專注和低級的意志力, 令她受了大難。

    燕攸寧咳得眼淚汪汪, 分明一副受了大難的悽慘樣子, 但嘴角卻是往上揚的:「小事罷了, 今天還是開懷的, 早該這麼做了。」

    霍西洲心念浮動,道:「為何從前不做?」

    燕攸寧幽幽笑道:「是因為你呀。」

    就在霍西洲握住她小手的大掌霍然收攏之際,又聽她燦爛一笑, 道:「沒有你的話,那就怎麼過都是一輩子,有你的話,我才想過好一輩子。」

    「我可能就是為贖罪而來的,就是這樣。」

    霍西洲受到了極大的震動,望著懷中女子恬靜姣好的面容,震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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