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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8:04:07 作者: 坐酌泠泠水
    此情此景,美妙得令人讚嘆。

    「快,紙筆。」不知何人吩咐書童。

    大家被這聲音驚醒,紛紛走到屋中的大几案前,作畫的作畫,寫詩的寫詩,靈感泉涌,筆走龍蛇。

    待大家創作完畢,放下手中的筆,一盞盞熱茶便由僕人端到了他們面前。

    大家看那茶盞,裡面泡的竟然是一朵梅花,大家驚愕,將茶水放到唇邊輕啜一口,滿嘴的梅香與茶香,旋即舌底生津,口腔里泛出甜來。

    「這是梅花泡出來的?」有人訝意。

    他們一群都是京中有名的文人雅士、富貴閒人。以前見這梅花好,也不是沒有拿來泡過茶。但味道並不如想像中的那麼美好,梅花被泡後也很不好看,還被人嘲笑為「烹琴煮鶴」。

    可今日這一盞茶,完全顛覆了他們的印象。

    「哈哈……」樊郁不知何時進來了。

    他笑道:「非也非也。這是頭采明前散茶,泡出茶味後再點一朵梅花於其上,不過是取個意趣。茶味還得靠真茶。」

    「散茶?」聽到這話,大家很是意外。

    在他們看來,散茶只是販夫走卒解渴之用的茶類,不能登大雅之堂。唯有團茶,才能盡顯富貴氣質與高雅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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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三十五章 推崇之極

    樊郁點了點頭:「大家都知道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臨安,給智能大師送年禮。崇善寺一行,我才知道於茶一道,自己如同井底之蛙,不知茶之真味。」

    他舉了舉手中的茶盞:「大家剛才喝的時候,難道不覺得這散茶的味道比團茶好嗎?」

    他也出身顯貴,才華橫溢,只因與公主,情深意長,又痴迷書畫,無意於權利,便娶了公主做了駙馬。

    他琴棋書畫、吃喝玩樂無一不精,是京城最有名的雅士。只要他稱讚過的東西,便是一抷黃土,也被稱之為「高雅」。

    剛才大家先被他泡茶的構圖所驚艷,喝的又是他親手泡的茶,雅致的茶盞上點綴著一朵紅梅,再輕啜入口,這茶的味道因為心中的期許與視角上的衝擊,先入為主的覺得妙極了。待口中生津,舌底泛甜,鮮爽之味盪激靈魂,那種感覺已是妙不可言。

    他們得了其中真味,現在樊郁又這麼推崇散茶,他們自然無不信服,紛紛誇讚起這茶的美妙來。

    他們是雅士,那些為名為利終日碌碌之輩在他們眼裡都是俗人,他們原就覺得自己比世俗中的「權貴」更高雅。

    團茶是權貴所推崇,那麼他們推崇散茶,便是與世人不同了。

    又有人提出心中疑惑:「可這散茶,不是販夫走卒一泡即飲,用來解渴的東西嗎?雖說它味道確實不錯,但似乎又太平凡了些。」

    「非也非也。」樊郁道,「咱們喝的這個,是經過了一個秋冬的蘊養,在春天時剛剛冒頭、在晨霧中被採摘下來的那一顆茶芽,它在高山上飲露,吸收了天地精華,又被小心翼翼地採摘下來,經過無數道工序,才能被咱們泡進這茶壺裡,涅槃重生,吐露精華。這樣的雅物,你把它說成『平凡』,於心何忍?」

    有那捧著樊郁說話的,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人有九等,茶亦有不同的等級。販夫走卒喝的是老枝大葉,咱們喝的雖同樣是散茶,便等級不一樣啊。團茶被世人所追捧推崇,卻也不乏粗製濫造的下等團茶。所以這茶不能以類分,而是以級分。」

    樊郁讚許地點頭:「就是這麼個理兒。要知道前些日子讓大家極為驚艷的桂花茶,可就是散茶所制,可見秦翁所說的『茶不能以類分,而是以級分』才是真知灼見。」

    「有道理,有道理。」大家都十分贊同。

    「況且,」樊郁又道,「咱們平日曰『喝茶』,喝的就應該是茶,而不是香料。團茶的香料太重,本末倒置,失去了茶之真味。如同讀書人,讀的是聖賢之書,旨在言行更加智明,道德更加高尚。」

    「可看看有些讀書人,讀著讀著便成了祿蠹,一味追求高官厚?,痴迷於權勢,迷失了讀書的本心,也失去了為君分憂的初心,這與團茶何等相似?」

    「妙哉妙哉,樊兄高見。」

    「可見我輩讀書人應該多喝散茶,才能不忘初心,不失真我。樊兄之言深得我心。」

    「樊兄此番言論傳出去,必如當頭棒喝,喚醒一些迷失方向的讀書人。」

    大家紛紛附和,真心實意地盛讚樊郁之言。

    樊郁微笑著拱拱手,並未作謙虛之言。

    他剛才那番話,有在崇善寺與智能大師暢談時得到的啟示,也有回到京城去集香樓買茶具時與葉家二老爺葉鴻盛談話時得到的一些感悟。

    葉鴻盛雖是商賈,別的尚且不談,但於茶葉一道卻十分高明,說起茶來字字珠璣;而經他的手泡出來的茶,也是絕妙,竟與智能大師身邊的小沙彌不相上下,這讓樊郁甚是佩服。

    等大家誇讚的話聲漸落,他又道:「另外,誰說泡散茶不講究的?」

    「咦,莫不這還有講究?不是沸水一衝就成?」有人問道。

    樊郁搖頭:「剛才我給大家泡茶,大家從窗內望去,那幅構圖美不美?」

    「太美了。」第一個說話的是大晉最有名的一個畫家談軒。

    「妙極。」

    樊郁道:「這可不是我隨便布置的,而是茶席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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