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頁

    黑漆漆的眸中沒有焦距，也沒有一絲光亮。只是那樣茫然地看著夢汐的睡顏，心中仿佛吃了黃連，苦到了極致。

    他愛的，到底是誰？

    這個一直在他的心裡徘徊，卻始終沒有浮出水面的問題，這個他一直都知道，卻不敢去面對的答案，此刻如同結了蓋的傷疤，被應霸天狠狠地撕扯開來，再次血肉模糊地呈現在了他的面前，讓他不得不去面對。

    其實在易雲洛的心裡，一直都清楚，夢汐和那個人是完完全全的兩個人。雖然她們在很多地方都很相似，但畢竟不是她。沒有過去記憶的這一世，夢汐只是夢汐。

    可他卻沒有去深究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

    他是人，他的心也是肉做的，他也會痛，會害怕。不敢去面對這個答案，是因為害怕再一次失去她。因為有過曾經那樣的恐懼，所以他的潛意識裡一直在排斥。

    如果他愛的是夢汐的前世，而不是夢汐，那該怎麼辦？他不敢想，因為那樣就等於再失去一次。

    如果他愛的是夢汐，而不是她，那麼叫他如何說服自己再繼續去愛她。他們，是師徒啊……

    所以，他選擇了逃避，在這個問題一次次浮上心頭之時，又強制地壓了下去。他愛的是夢汐的前世，就可以不用去顧及師徒倫常，他愛的是夢汐，就可以不再害怕再次被拋下。所以他寧願永遠都分不清楚她們是誰，也許還能感受到一點點的溫暖。

    在愛情里，他就像是一個不知世事的孩子，脆弱得不堪一擊……

    可是現在，在應霸天的那句話下，易雲洛知道這個秘密再也隱藏不住了。他必須，要給自己一個答案了。

    那麼，他愛的，究竟是誰？

    手指微動，夢汐的眼瞼輕顫，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頭仍然隱隱作痛，記憶的復甦讓她一時之間難以承受，暈了過去，所以她並沒有聽到易雲洛和應霸天的對話。

    出神中的易雲洛沒有發現懷中的人已經醒了，僵硬地抱著她，雙眉深鎖。

    夢汐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過去的種種一幕幕地浮現在她的眼前，鼻子一酸，卻緊抿地嘴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師父，也是喜歡著她的啊……

    有些感動地伸出手去，想要去撫平他的眉心：「師父，汐兒不喜歡看到你皺眉的樣子……」

    回過了神，易雲洛有些無措地握住了她的手：「汐兒……你怎麼那麼快就醒了……」

    夢汐彎了彎蒼白的嘴角：「師父不希望我醒過來麼？」

    「不、不是……當然不是……」易雲洛沒有聽出她話里的意思，倉惶地撇過頭去，不敢看她。

    她醒了，可他還沒來得及消去她的記憶。萬一她真的怪他，恨他了該怎麼辦？

    「那師父為什麼不肯看著汐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夢汐忽然就笑了。

    師父還不知道她已經恢復記憶了吧。到現在都以為她喜歡的是師兄，所以不敢面對她，是因為剛才那個難以自制的吻麼？

    「汐兒，我……我不是……」故意的三個字還沒說出去，易雲洛的臉就被夢汐掰了過來。

    夢汐的炯炯有神地看著易雲洛，輕聲道：「那師父就是一定還在生汐兒的氣了？是因為汐兒要嫁給師兄，還是因為……汐兒說要跟師父恩斷義絕，再非師徒呢？」

    「我說了我不是在生你的氣……」他只是在氣他自己。

    「師父真笨。」夢汐輕笑了起來，她都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他怎麼還沒聽出來呢。

    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易雲洛這才發現了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心中划過一陣喜悅：「汐兒，你……你都想起來了？！」

    「嘶……好痛啊……」夢汐咬唇痛呼。

    易雲洛連忙鬆開了手，心疼地看著她，心下一陣緊張。她想起來了，她恢復記憶了？是什麼時候的事？他為何一點都不知道？

    看到易雲洛充滿自責又疑惑的表情，夢汐撲哧一笑，然後雙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依偎在他的胸前：「是啊，師父，我都想起來了，所有的一切都想起來了，包括，我和師兄偷溜下山的那晚……」

    那晚……他的那個吻。

    聯想到剛才發生的一系列的事情，還有應霸天的出現，易雲洛恍然大悟。

    應霸天剛才過來，並不是想要傷害夢汐，而是特地為她恢復記憶的？可他後來為什麼又說了那些話，他的目的何在？

    難道，這一切都只是他設下的一個局？故意對夢汐用了攝魂，故意讓她忘記了所有的事情，又故意用她來刺激他……

    想到了之前第一次在魔宮之外應霸天說的那些話，他也是故意為了刺激他才說的？

    所以，他是在幫他？在那個他還只是把夢汐當作自己的徒弟，還沒有明了自己的心意之時，他就已經看出來了？

    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心底溢出，易雲洛緊緊閉上了雙眼……

    半晌，「唰」地一下睜開了眼睛，易雲洛的眼底儘是掩蓋不住的欣喜。

    那個時候，他還並不知道夢汐就是她的轉世。如果，他真的在那時就已經喜歡上了夢汐而不自知，那麼他喜歡的人，一直都是……

    「師父……」夢汐湊到了易雲洛的耳邊，面色有點泛紅，「我不要嫁給師兄，因為，因為，我喜歡的……是……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