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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7:49:39 作者: 花花了
    憐秀與杉兒進來----

    「什麼事把你樂成這樣?」憐秀邊問邊坐下。她剛把杉兒安置下來,為掩飾住她是華葛人的身份,前前後後打點下來費了不少功夫,兩人臉上皆有些疲乏之意。

    「華葛那皇帝果真是名不虛傳,偌大一個東諸,他竟然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攻到城下……呵呵……」屺津津樂道。

    「原來你是在冷眼旁觀看笑話……」憐秀揶揄他道。

    杉兒的心緒卻為之一動,急忙問道:「華葛軍隊有動靜了?」

    屺點了點頭,放下茶杯,「今日夜裡,想必就是兩國軍隊交鋒之時。」

    憐秀看向他,有些詫異,「這麼快?!……那你還在這等什麼?!發兵啊!」

    「呵呵……我當然是等著坐收漁翁之利,兩虎相爭,必有所傷,到時我再發軍入城,伊南莎·瀧插翅難飛……哈哈哈哈……」

    杉兒臉色隨之一變,她慌忙看向憐秀,「憐秀姐……怎可這樣?……」

    憐秀擰眉不語。

    杉兒急了,轉頭又對屺說道:「既是同樣討伐無道昏君,為何兩軍不能聯手協助?」

    屺愣了一下。

    「杉兒。」憐秀道,「華葛軍來我東諸地界……算是入侵的外敵……起義軍里的兄弟們怎麼會忍氣吞聲和他們聯盟呢……」

    「可是……可是華葛軍一路並沒有欺辱百姓啊!」

    「……這……雖然……可……」憐秀不知如何言辭。

    屺的表情顯得深沉,「就算沒有欺辱百姓,可是入侵行徑昭然,兩軍難以合壁……」

    「……」杉兒兩眼看著屺,她終於低下頭去,不再堅持什麼。但是那眼中落寞神色也看在屺的心裡。

    作為首領,他也有一份自己的無奈啊……

    憐秀站起身,扶住杉兒的肩,想給她些依靠----但是杉兒骨子裡卻倔強。

    「杉兒……夫人視他為仇敵,我們怎可與他聯手……」

    杉兒低著頭,喃喃道:「憐秀姐……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

    「……呃?」

    杉兒抬起頭來,直視著憐秀,「你應該看出來才是,他們……其實心裡一直都有彼此的,所以陛下才會來東諸……所以夫人才會去華葛……」

    他們一直都深深相愛啊……

    沒有說出口,只是因為愛得太深……太沉……太痛……

    即便是親王變成了皇帝,即便是左顏汐變成了沽月汐,還是相愛著,從未變過……從未變過。怎能變呢?

    ----我不復當年氣勇

    ----我不復當年嬌容

    ----今朝成王情難度日

    ----今朝成妖恨難消融

    ----我哀自為王不能執汝之手

    ----我憐自為妖不能度兒亡魂

    ----我已不復當年

    ----我已不復當年……

    兩軍交戰,殷紅的血染花白牆,渾濁的煙燻黑磚瓦。

    城牆上的弓箭手成批成隊,重重的鐵箭射出,猶如淋漓雨下,穿透盔甲與骨頭,刺進血肉間----城牆下的士兵卻潮湧不息,鐵盾反射著刺白的光,他們要麼前進,要麼落後,要麼死去,要麼存活。

    武器挑撥起星火,星火濺落似煙花。他們叫囂得耳也鳴,他們斬殺得眼也紅,他們死死活活只在一瞬,靈魂脫離軀體,血染滿身,又見紅蓮綻放……

    「我來晚了麼?」白狸遠遠看著王都方向的滾滾焦煙,他聞到血的氣息,他看見煙霧間的亡靈。「是什麼人的軍隊……竟然能到這個程度……」

    白狸拂袖輕移,他終於看清那個男人的容貌----「……林逸之……是你……」

    林逸之坐在驃騎上,面龐清瘦了許多,他雙眸冷冽,帶有霸氣。面前的軍隊分了三路,一路趙旬帶領上攻城牆,一路天堯帶領中攻城門,一路成嘵帶領下攻城河。

    「果然周密……」白狸笑了笑,「想必伊南莎·瀧堅持不了多久吧……」

    再看眼前這一片殘酷,白狸有些不適,他眉頭微皺,覺得有些反胃……

    ----我似乎是來救人的……還是不要在這裡繼續看了吧……

    眼下,進宮救出杉兒和歆兒才是要緊。

    正欲施一陣風渡自己進王城去,白狸又停下來。他隱約覺察到妖的氣味兒……

    為什麼會有妖在這裡?

    白狸站在高處,俯身望著下面,綜觀戰場,一目了然。----白狸看見離此處不遠的地方,一股妖氣正往這裡漂移過來,氣息微弱,速度也並不見有多快……

    他心中狐疑,----這又是何許人物?

    而戰事已是刻不容緩,處在城門下的天堯一聲咆哮!士兵們便列作長龍陣型抬起一根碩大無比的樹樁,一鼓而擊!二鼓而擊!三鼓而擊!數聲鼓響之後大軍破門而入!

    ----東諸大軍以火盾相阻!天堯受挫,神情可怖!他一聲怒吼如同野獸,震得東諸士兵娓娓不敢前進半步!而天堯手中緊握的闊斧毫不留情的劈頭斬下!天堯的眼前火花四濺!血花四濺!連著皮肉骨頭一起斬裂了!!!

    火盾陣威力未顯,華葛軍一涌而入!

    城牆上的弓箭手逐一墜下來,趙旬由下而上投擲巨石,投石器由百人推運操作,巨石上塗有糙油,以火燃之,火石摧得牆毀,其間也造成不少進攻城牆的華葛士兵傷亡----林逸之果真是孤注一擲了!

    東諸的弓箭手士兵被命撤離,一波波換至城河防線。這是東諸唯一的一條河,南北貫穿王城裡外,成嘵在入口處進攻,看來也難保了----

    伊南莎·瀧睡臥在床上,他的身體因為憤怒而顫抖,雙眼怒視著眼前的克羅蒙·俁,他叫道:「為什麼撤退!你為什麼讓弓箭手撤離城牆!!!----」

    「陛下,城牆已經失守,再不撤離士兵們只有受死……」

    「那又如何?!!!死又如何!!!我沒有讓他們撤!他們就不能撤!!!我才是皇帝!我才是王!!!」

    克羅蒙·俁低著頭沒有說話。他心裡自是另一番心思。

    華葛大軍破城而入!直趨皇宮!----

    林逸之騎在馬上,他面色不佳,緊握韁繩的雙手滲出冷汗,風吹而散,落土而化,沒有人察覺到他隱忍的痛苦。

    宮殿就在眼前了!伊南莎·瀧就在眼前了!林逸之卻一頭栽下馬來!----

    「陛下?!!!」

    「陛下!!!」

    「陛下!!!……」

    「……陛下!!!……」

    ……

    大軍頓時無首,士兵們紛紛向林逸之倒下的方向涌去----士氣跌落,無人心在言戰。東諸大軍卻從左右方撲殺上來!殺得人措手不及!

    趙旬提聲高吼!「撤退!護駕!!!----」

    克羅蒙·俁卻早已有了準備,一路截殺,死死將趙旬的一路軍隊截困住!

    同樣的,天堯與成嘵的軍隊也在同時受阻,原本殺退的東諸軍又殺回來了!

    四隻軍隊在王城四處陷入苦戰----

    伊南莎·瀧在床塌上叫喊著:「沽月汐!是你嗎?!你殺了我啊!你殺啊!你報仇啊!!!」

    白狸站在床邊,他皺眉,雖說是同樣穿著白色衣裳,但是……你不至於連男女都分不清吧?

    白狸走近幾步,揭開紗幔,他怔住了。躺在床上的伊南莎·瀧已經衰老得不行,面目全非……雙眼已經潰爛。

    銀狐之毒……這就是逆轉人世常倫的懲罰嗎?……這樣老去,一直老下去……一點一點接近死亡……

    伊南莎·瀧似乎也有所覺察,「……你不是沽月汐……你是誰?!我的侍女和護衛呢?!你是誰?!!!」

    白狸放下紗幔,冷冷道:「杉兒與歆兒在哪裡?」

    伊南莎·瀧卻是一陣沉默。

    白狸又道:「我問過那些護衛和侍女,沒有人知道你把他們關在哪裡。」

    「……呵呵……」

    「你笑什麼?」伊南莎的笑聲聽在白狸耳中,實在不太好聽。

    「……本來,本來是有一個侍女的,……七天前我下旨殺了她。」

    白狸皺眉。

    「算起來,那孩子……已經有七天沒有人給他送食物和水了……呵呵呵……你何必去救一個死人呢……」

    白狸厭惡床上的人,厭惡得很。他強忍怒火,使自己的聲音儘量平靜,「……你把他關在哪裡了?」

    「我不會告訴你,我不會讓那個女人如願……當年她救不了自己的親生骨肉,現在同樣也救不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白狸想殺了他。

    不,不能殺……他的命,要留給汐兒!

    只是……那個孩子現在在哪兒?

    「……你可以親自去找啊,王城裡里外外囚牢一千零八所,你找啊……慢慢找……反正他也活不了了……呵呵……」伊南莎·瀧在床塌上笑著,尖聲刺耳,像只怪物。

    白狸不是傻子,他知道這樣找只是徒勞,他看向四周----他覺得伊南莎·瀧一定把人關在宮殿中的某處……他有些懊惱自己無法像沽月汐那樣輕易分辨氣息,但是,眼下這裡四處瀰漫著濃厚的血腥焦臭……就算她來了,一定能找到嗎?

    「伊南莎·瀧,我知道他一定在宮殿裡,你等著……我把你的宮殿寸土掀翻,我不信我找不到我要的人。」

    紗幔里的人沒有說話。

    白狸留下這句話,轉身離去了。

    遠處的人終於趕到,是槐薌。----她身影如風,秋葉輕點落到林逸之身邊,她耳邊傳來士兵的聲音:「娘娘?……娘娘!這裡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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