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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7:49:09 作者: 苗五
謝灃起身,與尋月棠一道扶著宋氏進了屋。
尋月棠與人商量:「外間更冷些, 老夫人, 不若就進內室敘話。」
「也好。」
內室地龍燒得正旺, 暖融融得直如春夜, 宋氏又上榻, 謝灃也在榻前落了座。
尋月棠默不作聲, 蹲下身, 解下謝灃的大氅拍落雪粒, 又取了帕子吸淨他膝上的污水,後就要轉身出門, 「老夫人你們先聊,我去與三哥烘烘衣裳。」
「莫走。」謝灃探臂將人拉住, 「陪我坐坐。」
宋氏也不准, 「交由秦嬤嬤或者甄婆婆就是。」
尋月棠摸到他冰涼雙手, 心內一陣不忍, 掛起大氅隨他一道坐了下去, 也不答話,就不住地搓著他手,見其上添了許多傷,有枯草樹枝等物割出的細小傷痕,也有被兵器觸肉造成的長深傷口。
聽聞左榮金王以驍勇善戰聞名,素軫人盤踞茂桷也有幾年,這一仗打這樣久,想來是頗為艱難。
幾不可查地,尋月棠嘆了口氣。
謝灃察覺,與她手五指交疊在一處,而後手腕反轉向上,將自己手背壓在了腿上——不讓她看了。
尋月棠察覺他心思,用空著那隻手在他捏不起肉的腕子上擰了一下。
謝灃當即又制住她這隻手,而後開口:「祖母輕減了許多。」
與孫兒許久不見,這重逢之際宋氏不欲說什麼病啊災啊的晦氣話,只是笑著回:「有錢難買老來瘦,祖母這是福報。只是這一程路遙,又要照顧我老婆子,棠兒當真是瘦了許多。」
謝灃實話實話:「孫兒進門時,已察覺了。」
宋氏方才看他倆手裡手外的那些小官司,覺得欣慰異常,見一向如同鋸嘴葫蘆一樣的孫兒說出這樣的話,就更驚異,不由笑出聲:「知冷知熱,這是好事。三郎,此次公辦可還順利?」
謝灃知道這定是尋月棠替他隱瞞的說辭了,便點頭:「是登州茂桷山因著天干起了山火,並不嚴重,當日就撲滅了,只是後續的安撫事宜較為繁瑣,耽擱了些日子。」
「那就好,」宋氏點頭,又問:「子修與你一道回了嗎?打他與一道你來了涼州,就沒再見過,也不曉得這皮小子如今什麼模樣了。」
「倒還是那個樣,」謝灃笑回,「子修也已回了,不過他今夜有事並未回府,孫兒明日與他一起過來向祖母請安。」
「是去找妙言姑娘了罷,」宋氏門兒清,「聽棠兒說是個性子極好的絕世美人,也好,總算是有人能讓子修收心了。」
「阿棠什麼都與祖母講了。」
「那是,」宋氏得意,「你未歸家的這些日子,我們祖孫關係要多融洽有多融洽。行了,天兒不早了,你趕路也乏,早些回去歇息罷,有什麼話說,也不急在這一時。」
尋月棠起身道:「老夫人,我先送三哥過去,一會兒再回來。」
這些日子她一直都是宿在宋氏屋內的碧紗櫥,地處小,又暖和,夜間與秦嬤嬤也好照應。
「傻女,灃兒回了,你還來我這裡作甚?他與我講的話不急在一時,與你卻未必。且安心去。」
謝灃便帶著尋月棠起身,「祖母安歇,灃兒先退下了。」
出門發現外頭雪下得更緊了,秦嬤嬤送他二人出門,遞出二件新披風並著柄油傘。
謝灃接過道謝,下了榮安堂台階便半蹲了下去,「盤兒你撐傘。」
想到這裡是老夫人居所,又瞧出謝灃的打算,尋月棠一陣臉熱,伸出食指戳了戳他後脊樑,「三哥別鬧,你不累麼?」
「累是有些,但不妨礙背你。盤兒快些上來,雪路濕滑,莫髒了你的繡鞋。」
尋月棠拗不過他,嘟嘟囔囔上了他背,不停說著「若有人瞧見又該如何」。
「別怕,府上人都有數,」謝灃掂了掂,下結論:「輕了。」
尋月棠沒吱聲,心說當然是輕了,老夫人在船上就生了一遭病,來涼州之後又多少有些水土不服,身子總不爽利,謝灃不在府上,前前後後由她主事,與開店一樣累了。
好在眼下他回,自己身上的擔子也能稍微卸卸。
「三哥,登州那邊,不太順利是嗎?」
謝灃知道尋月棠曉得他行蹤,不光是縫那護身符,還託了林勰給他了一張地圖幾把鑰匙,是登州的糧倉所在,「比預想的要更難些,素軫見事不妙,就在山上放毒,我們許多人中招,後來又趕上左榮金王黎央逃竄,追他回又去了幾日。戰線拉得雖長,如今卻都解決了,放心就是。」
「嗯。」
說話間二人行進院子,進屋後,尋月棠聽到了謝灃五臟廟傳來的抗議,她輕笑一聲,推著謝灃往盥室走,「冷死了,你先去泡個澡,我給你倒騰些吃的,用了再睡。」
謝灃應好。
尋月棠本已出了門,突然又想起忘記給他拿衣裳,便用熏籠烘了中衣褻褲,推門進了盥室。
她突然進來,將謝灃嚇了一大跳,意識到什麼之後慌忙從衣架上扯下衣裳來,可惜已經晚了。
「脅下怎了?」
尋月棠還拿著褻衣,反手關上門,冷冷看著謝灃身上纏的繃帶。
「沒怎麼......」謝灃支吾,「就是不小心劃了一下。」
「上陣忘記穿甲冑麼?」
尋月棠上前,輕輕解下謝灃脅下繃帶,看見了一條拃余長的紫紅傷口,不知過了多少天,但如今還未完全結痂,褐綠色藥粉被傷口處的血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