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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7:49:09 作者: 苗五
剛問完,她就自己答了出來,「是我哥哥!」扔下這句話,她鞋都來不及穿,下床就往外跑。
謝灃無奈,躬身提上尋月棠床邊一雙繡鞋,緊跟著她篤篤的步伐出了門。
前後不過差了兩步而已,他出門就瞧見尋月棠抱住尋崢大哭,揚著手不斷在打哥哥,力度雖不大,卻分毫不曾收著,口裡說著念著的全是抱怨。
尋崢就杵在一邊任她打罵,好聲好氣地哄著,「好妹妹先莫哭」,「先與哥哥講講這都是怎麼回事」。
此時,謝灃方才知道,尋月棠在自己身邊的發散的那些情緒,其實還是有所挽留——她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將最真實、最無顧忌的一面展示給情郎。
那些女兒家的任性的樣子,是給家人看的。
縱是自己曾以兄長身份自居日久,自問也算體貼入微,但,總是不一樣的。
前面所思所想都是自己真心話,但這並不影響他看不慣盤兒此刻在別的男人的懷裡,心裡一陣又一陣地泛酸。
謝灃閉了閉眼,終究是強行忍下了,上前蹲身,為尋月棠穿上兩隻鞋,而後轉身出了門。
幾年沒見的兄妹,中間又橫亘著父母離世這樣的大事,該有好些話要說。
屋裡面,尋月棠終於發泄地沒了力氣,悶悶坐到了一邊。
尋崢手忙腳亂地給妹妹倒水擦淚,這時才想起來自己竟然當著定北王的面與妹妹如此親近,一陣後悔,妹妹大了,與自己也該防開來才是。
後悔是一回事,他想到定北王蹲下給妹子穿鞋,又默不作聲離去的身影,心裡又是一陣暗嘆,妹妹真是傻人有傻福,雖未做正妻,倒還是將定北王給吃得死死的,也沒有吃虧。
尋月棠癟著嘴看他若有所思、又現出笑意,心裡一陣委屈又待想生氣,剛要開口,就聽得哥哥問——
「棠兒,今歲過年時我傳信回去,家裡人還說你與爹娘一切都好,如今你怎突然到了涼州?爹娘呢?」
尋月棠愣了,死死盯著尋崢,眼眶裡不斷掉出淚來,視線漸漸模糊,臉上有冤、有怨、有恨、有悲。
「前年七月里,賀嶠的人衝進家裡,擄走了我,殺了爹娘。」
尋崢聽聞,勉力笑了笑,如少年一般蹲在妹妹身前,道了句:「棠兒,你莫唬哥哥......」
尋月棠抱著腿坐在椅子上,雙目無神,將遭難那日之後發生的所有事與尋崢說了一個遍,「我還以為找不到你了。」
說著話,她從頭上摘了檀木簪子下來,旋開取出銀票,「這是爹娘備下與你娶親的錢,我剛開生意門時挪用了些,如今錢是還回來了,銀票卻不是爹娘那張了。」
尋月棠擦擦淚遞給尋崢,「哥哥你莫要怪我。」
尋崢沒有接,轉身撩袍跪下,朝著鄆州的地方,重重地叩了三叩。
尋月棠見狀,從椅子上下來,跟在兄長後頭一道跪拜。
被拉起來後,尋月棠道:「爹娘臨終要我尋你,找不到你,我也無顏回去。哥哥,若你有空,我們便一道回鄆州祭拜罷,離忌日也無幾天了。」
「嗯。」尋崢心情沉重,悶聲應道。
這個消息來得太過突然,若非他也在營里歷練過多年,此時大約已經徹底崩潰。
尋月棠見他這樣,心疼不已,湊過去摸摸兄長的臉頰,「哥哥,與你回信的那人是誰?該是為了你好,以為家裡早也無人,沒得白白惹你傷心,亦是耽誤你掙前程。眼看要兩年,該也瞞得好辛苦。」
「應該是白梅。」
尋崢低下頭,重重嘆了口氣。
尋月棠恍然,「對對對,應當就是白梅姊姊。」
郁白梅小上尋崢兩歲,與他一道長大,幼時親厚。若按照一般人的做法,他們倆應該早早定下婚約,待年齡一到就成婚,此後一道孕育兒女,相攜至老。
但尋崢心高,不甘囿在小小濟水,十七八歲的年紀毅然從戎,臨走時留了句:「我非良配,郁妹妹尋個好人家嫁了罷。」
郁白梅那日答非所問,只笑著說:「你自高飛,家裡有我呢。」
「終究是我對不住她。」尋崢低下頭,重重嘆了口氣,「不說這個,你與定北王如今是什麼關係?」
尋月棠歪了歪腦袋,儘量讓自己措辭客觀,「大約,大約是......待到所有事過,我會嫁給他。」
尋崢皺眉:「正妃?」
「當然啊,」尋月棠回的理所當然,「若他不許我做正妃。我就自去收個俊美兒郎入贅就是,如今我有的是銀子。」
「......」尋崢教育她,「莫要吹牛。」
「不信就自己看,涼州、登州、寧州,我到處都有生意的。」尋月棠挽住尋崢,「哥哥,若白梅姊姊仍未婚嫁,待我們除服,你就與姊姊成親好不好?姊姊是百里挑一的好人,我很喜歡她。」
十有八九是沒有婚嫁的,若郁白梅嫁了人,哪兒還有時間心思幫尋崢瞞著這些?
尋崢沒答話。
「好不好啊?」尋月棠使勁兒晃他。
「盤兒。」
尋崢已經很久沒有喚過她這個小字,「我如今沒個定數,真娶了她,是害她。」
「你是說對戰北狄麼?你在提州不是涼州,狄人來了先對上的是三哥他們,你若擔心這個,不如先與妹妹棒打了鴛鴦去。」
尋崢默然半晌,點了點頭,「有機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