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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7:49:09 作者: 苗五
謝灃背對他,關上櫥門,「祖宗禮法不可廢。」
他要好好收起的,不是賀嶠的聖旨,是聖旨。
林勰氣得在帳內直打轉,「明明曉得你從不過生辰,還這樣大張旗鼓地賜宴。他是個臭蟲轉世麼?怎這樣會噁心人。」
謝灃疲憊地支著太陽穴,深深吸了口氣,走到了門外,安排左右:「去將鄭先生請來。」
「請鄭先生做什麼?」林勰不解。
待鄭從拙到後,謝灃示意他將此前說與自己的那些講給林勰聽。
「我有一鄆州舊友為昔日太子府幕僚,他曾與我小聚,席間談及東宮多能士,尤其贊一人,來自於素軫,行跡神秘,用毒出神入化,時陛下稱其為毒仙。」
這是去年一次閒談,鄭先生無意間提及的。
隔不幾日,尋月棠在夜間夢魘,大哭出聲,醒來時抱著謝灃說,夢見他身中劇毒死在幽州京城外郭,一人站在城牆上,著五爪龍袍,放聲大笑。
在謝灃看來,這大約是上天暗示。
其實,便不知這兩個消息,賀嶠賜下的筵席,他照樣會是十二分的防備。只是提及「毒仙」時,他猜測此人,大抵與林勰有些淵源,才叫鄭從拙來此複述。
果真,林勰一聽就皺了眉,「還有旁的信息麼?」
「他說毒仙曾說過,世間萬毒,大都有解,一樣除外。能配出解藥的人早就死了,世間也惟他一人知曉這毒藥方子。這味毒藥,就是他敲開東宮朱門的一塊磚。賀嶠派出百人與他試藥,均因不堪其苦自戕而亡。」
「那你可知這毒藥叫什麼名字?」林勰問。
鄭從拙搖頭,「從拙彼時也好奇,曾問過,但友人回答不知。」
林勰嗤笑一聲,「鄭先生不知,子修卻大約曉得了。這便得是說王八看綠豆了,似上面這弒父欺君之人,便當與這樣欺師滅祖的混到一處。」
安樂侯陸遠道,朝廷布告說是流放途中病死,可其實,他與賀嶠曾在登州對坐,提及賀嶠是自己親生子,與陸見瑤是親兄妹。
賀嶠受刺激、徹底失控,失手將其殺了。
「他所說的那味毒藥應該就是我所說的似牽機。這毒確實無解,但避還是能避一避的。」林勰道,「但似牽機這毒很難發覺,只能通過中毒後的脈象看出,所以我們沒有失敗的機會。」
三人坐到案前,將賀嶠此次可能下手的地方盤點了一個遍。
一個一個制定出策略後,便只剩下了廚子與鰣魚。
「可能是廚子下手,可能是給魚餵毒。無論哪樣,你都躲不過,」林勰道,「你可以偷著將這聖旨燒了裁了,卻不能當著一屋子天使的面不動御賜飯食。現在還不是與賀嶠正面衝突的時候。」
鄭從拙看著煩躁無序的林勰,試探道:「可否讓自己的廚子混進去,將御賜這道菜完完整整掉包呢?」
聞言,林勰更煩了,「說得倒輕巧,這樣玩心眼、掉腦袋的事兒,一時間哪兒有這樣合適的人選?那可是宮中的御廚,人精中的人精,豈是隨便一個涼州廚子斗得過的?」
就這時,一雙素手挑開帳簾,尋月棠緊跟著鑽頭進來,「林大哥,你看我這涼州廚子可還得用?」
見她來,林勰麻利地起身,拉起鄭從拙就走,「你這涼州廚子不歸本將軍管,去找苦主說理去。」
謝灃正欲起身,尋月棠就坐到了他腿上。
「盤兒......」
聽完這句喚,尋月棠就抬起雙手緊緊捂嚴了他的嘴巴,「我曉得你要說什麼。但是......我可以的,我能做到,你讓我去。」
謝灃不點頭,她就一直緊緊捂著他口鼻,口中威脅:「反正你放眼整個涼州,能迅速比照御廚的水平仿一道菜的人本就少,值得信任的就少上加少,值得信任還一心向著你的,大約也就剩我一個了。」
「總歸這次,你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若不然,我就先憋死了你去。省得心煩。」
良久,謝灃苦笑著點了點頭。
尋月棠鬆開手,抱住他吧唧親了一大口,「不要擔心,我不怕的。無論發生何事,你都會護好我。」
「嗯。」
「今日可還得閒?」尋月棠問。
她察覺到謝灃情緒低落,知道原因,也想哄他。
「怎了盤兒?」
「陪我去跑會兒馬罷,我最近與點點的配合又好了許多,給你瞧瞧。」
謝灃點頭,帶她出帳,沒有去找自己的坐騎烏雲,只去牽了匹與點點差不多大小的小黑馬。
聖旨下來後,鄭先生與林勰便像商量好一樣給尋月棠去了信,謝灃能猜到,也沒多餘問一嘴。
尋月棠今日有備而來,不光進門就卡到了點上,還穿了一身火色滾銀邊的騎裝,同色髮帶下綴銀鈴,四指寬的腰帶勒出纖腰一握,踩蹬上馬姿勢颯爽,在風中回頭笑,像是一樹熱烈的鳳凰花。
「三哥,要比比嗎?」
「好。」謝灃應道。
當時送盤兒小馬點點,是因為瞧見她目睹點點出生時的憐愛眼神,卻沒想到她倒真將騎馬發展成了個人喜好,如今騎術漸精,營里普通小兵都賽不過她。
得了他的應聲,尋月棠揮起自己的鑲金小鞭就沖了出去,她與點點磨合時間不長,但默契度卻不低。
謝灃座下這匹是十成十的「生客」——尚帶點野性的小公馬,不怎聽話,倒更激起謝灃的征服欲望,一路上且行且馴,到地方時僅比尋月棠早了三尺,卻在五月初的天氣里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