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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7:49:09 作者: 苗五
    妙言顯然沒有想到這個「突發奇想」的原因竟然是這,心裡汩汩湧起一陣暖流,輕輕又抱住了尋月棠,「謝謝你,月棠。」

    她曾經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最可憐的玩物,有著一個如野獸般被囚於樊籠的生母,那個絕美卻已經瘋了多年的女人,會在偶爾清明的時候用波斯語對她說,「逃吧,盡全力去逃」。

    她雖作為一部首領的女兒,卻是比純正血統的北狄平民女子還要低下的存在。

    貴族的宴席上,她會被要求穿著暴露在氈毯上赤腳跳舞,若有人興起,會往氈毯上扔匕首,然後看著她踩在刃上,割破腳底,在氈毯上落下一個又一個隨舞步而生的血色的花。

    然後一群人,撫掌大笑。像是看見了世間最最精彩的頑戲。

    還有人醉酒,會尋個角落,掏出自己的東西,呼喝著讓自己伺候。那些里,有不曾相識的權臣,有她血緣上的哥哥,甚至還有僥倖立了一點功績的嘍囉。

    這時,她血緣上的父親,會冷著臉扔過一隻酒杯,「別破了身子,她還有用處。」

    只要說過這句話,他就會起身立場,那個緊挨著載歌載舞之帳的、母親的鐵籠之處,就會徹夜發出令人不忍卒聞的痛苦的嚎叫與□□。

    如今,母親病死、遇見將軍、遇見小谷他們,又遇到月棠......

    她苦如黃連的生命,就好像又好了起來。

    大約她只是個沒有見識的孩子,只敢肖想一粒砂糖的甜,但上天,卻給了她一杯滿滿的糖水。

    「可以了,」尋月棠正認認真真感受糖稀的溫度,叫著妙言:「可以將山楂放進去了。」

    大約被她興奮的語氣感染,妙言的聲音也雀躍,「我來,讓我來。」

    「就把紅果放進去,然後一直拌到均勻掛好糖,」尋月棠指點,「往後就會返砂,越來越難拌,若是累了,就換我來。」

    「好。」

    妙言應著,開始按照尋月棠的指點做,一口氣做完,最後也沒換手。

    「妙言,你臂力可真好。」

    這樣優秀的體力讓尋月棠震驚,想不到妙言看著弱不禁風,竟蘊藏如此大的能量,可能這就是北狄血統嗎?

    掛好糖的山楂在鍋里滾動,發出脆生生的動靜,十分好聽,妙言不著急嘗,反而是晃著鍋開始聽響,一下又一下,似是趣味無窮。

    啊,可真可愛啊!

    尋月棠在心裡感嘆,果然美女子做什麼都是可愛的!

    待她玩夠了,二人才開始湊在一起吃糖雪球,方沒吃多少,甄婆婆就由人領著尋到了這處。

    「二位姑娘,可少吃些,該到晌食的點兒了。」

    今日玩得酣暢,不想時間竟過得這樣快,二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意猶未盡。

    甄婆婆也是從年輕時候過來的,那時候她與周婆是吃飯睡覺、伺候小姐都在一處的,一眼便就看出兩個小姑娘還想在一起玩的心情。

    「那若不然就這樣,」她與二人商量,「中線處還有一處極為雅致的院子,離著三郎和子修的院子都近,二位姑娘就去那處午歇,缺什麼少什麼的,下午我就著人補齊。咱們現在先去用晌食,也留時間讓下頭人收拾。」

    謝府是涼州初打下來時建的,那是壅城規劃已出,它就立在中心之地,本就有王府建制,南北分了五進,東西分作三路。

    如今謝灃居東路一處,林勰居西路一處,早先留給謝灃生母謝皊音的主院就在中路,甄婆婆如今說的這處,就在那主院之後。

    聽著甄婆婆這樣安排,二人都非常高興,分了許多糖雪球與她後,攜著手一道去了飯廳。

    尋月棠想到用完飯後又要吃藥,吃飯吃到一半,臉便苦了起來。

    妙言仔細詢問了詳情後,略作思忖,懷著壯士斷腕的決心喊來了小谷,「去將將軍平日給我開的調理方子煎上一副來,我今日也要吃藥。」

    「妙言......」

    尋月棠感動地滿眼淚花。

    想到那藥苦至天際的滋味,妙言眼裡也噙了淚,「無事的,我陪著你。」

    只有小谷,歡天喜地,恨不得鞭炮齊鳴、鑼鼓喧天以賀,吆喝著「太好了,天大的喜事啊」跑遠了。

    用完藥,倆人就去了甄婆婆安排的那處小院,一道上榻,落了幃歇到了一處。

    ——

    想到家裡有人等著,謝灃和林勰像是被人趕著一樣,連晌食都來不及吃,快馬加鞭地處理軍務,待到合議結束,便雙雙上馬,入離弦的箭一樣往城內沖。

    各個回了院子,卻都發現空無一人,只有桌上一碟山楂糖雪球。

    行吧,多少算是吃食,能墊墊肚子。

    這二人抓著山楂球,又同時尋到了妙言和尋月棠所在的院子,伺候的丫鬟引人進去,打帳指給二人看:「二位姑娘感情當真是好呢。」

    可不是嗎?好得都將他二人齊齊拋在了腦後。

    林勰揣起糖雪球,冷哼一聲:「謝鳴蒼,看你出的這餿主意!」

    謝灃也哼:「是誰說這遭算他求我的?」

    林勰用肩膀撞開他,「起開讓我過去,納古麗宿在外頭。」

    謝灃轉身就走,只囑咐左右:「待月棠姑娘醒了,告訴她我已回府。」

    「哼,」林勰氣悶:就你大方......

    「罷了,」他也吩咐左右,「待納古麗醒了,遣人與我說一聲,我過來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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