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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7:49:09 作者: 苗五
本來,帶著人走這樣遠的路,謝灃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覺得是自己沒有安排好,但行了沒幾步,他就覺出來好了,甚至開始感恩。
——往廟裡行時,人多路窄,怕被人擠著,謝灃只能將尋月棠圈進懷裡,她也乖覺,窩在臂彎、扯著衣襟跟著走。
二人進了城隍廟,門口處有請簽算命之處,好些小姐娘子都圍在一處執著竹籤求解,熱絡又虔誠,謝灃拉著尋月棠往前走,問她:「要不要也去求個簽?」
尋月棠是想去的,她本就信這個,但比起為自己而求,她倒更想為謝灃求一個,看看他今生是否順遂,如今可有改善,命中死劫可否能破?
可是一轉念,又搖搖頭,「不去了,人太多了,我不願等。」
萬一求得個下下籤她又該在三哥面前如何自處呢?不知者無畏,倒不如守著眼前的人,好好地、過一天算一天。
「也好,」謝灃見她興致缺缺,便引著她繼續往前。
再往前是請香之所,粗細皆有、價錢不一,尋月棠在那橫桌上瞧看半天,指了最粗的那種,「三哥,我們就請這樣的。」
在許多地方都有燒頭香的習俗,所謂頭香便是在規定日子裡的第一柱香。那一柱必得是極粗的棒香,方才能顯出信客的虔誠,便會更得神明庇佑。
今日雖燒不上頭香了,但請上幾柱大棒香總還行。
上完香後進正殿,二人尋了蒲團而跪,謝灃簡短求了幾句便起了身,見尋月棠仍雙手合十、直挺挺跪著,嘴上念念有詞,實在虔誠得緊,便退到一側垂手等她。
尋月棠實在入迷,竟不曾感覺身邊人已然起了身,自顧自按照自己的一套流程祈禱著——
先是背下自己的姓名、戶籍與四柱八字,以防到時有個重名,神明再對不上號。
這還是她同現代人學的,幾千年後有個叫做網際網路的東西,那真是頂頂的好,裡頭什麼都有、什麼都能學到。
經常有「網友」在上頭分享自己的拜佛拜神心得,這背身份信息的招式便就是從那網際網路上學的:跪下先背身份證號,如果是考生就再加上個准考證號。
說完這些,她又開始攀親:城隍神啊,不知你是否識得九重天之上的玉蕪仙君,那是我的舊主,關係極其親厚,如此而言我們也算多少沾點關係,我之所求還望城隍神多多往心裡放放......我之所求呢,真的真的是不很過分。
我有年少相識,大概稱作竹馬,名喚謝灃,幽州人士,今歲二十又六,命道皆現於一話本子上,結局悲慘,暴屍城牆。
但此人至純至義,不該得此結局。我不慎穿書而來,大約便是要來助他扭轉命運。但前路如迷津,我看不清,還求上仙多多庇佑,日後我再化精怪,再好好謝上仙恩德。
謝灃等著身邊的跪拜的人都走了三波,才見尋月棠起身。
二人在正殿裡並肩而行,在此莊嚴場合不宜高聲語,此刻他倆也確實都沒有過問對方方才求了什麼的意思。
謝灃見過尋味小築門外已經掉色的紅紙,也還記得夜市那晚她說「不願成親」,知道尋月棠當前大願就是找到兄長,求也該是求這個。
尋月棠也知謝灃,他胸中有丘壑、心中有天下,跪下不就是求個國泰民安、邊界安定。
殊不知謝灃求的,乃是讓尋月棠得償所願。
出了正殿有人賣平安符,尋月棠言說有來有往,前頭是謝灃買的供香,那這護身符就得要她出錢。
謝灃不與她爭,點頭允了。
賣護身符的是個婆婆,長得慈眉善目,見她二人一道來此、舉止雖不很親密,卻自有一種熟稔在二人之間,似是好事將近,但還欠一把火,小郎君有些太拘著了,便笑著說:「老婆子眼神不濟,這護身符福兜就做得簡陋,小娘子若有心,不妨自個兒重新繡一個,佩到身上好看。」
「哦這樣嗎?」尋月棠本已將那護身符放到了謝灃手裡,聽婆婆這樣說,又伸手從他手裡搶了出來。
這城隍廟這樣熱鬧,一日裡還不曉得要賣出去多少護身符,身上掛的同滿大街人一樣,那多沒意思。
尋月棠將兩個護身符都收到自己袖篼裡頭,「三哥,待我重做個荷包,裝好了再給你。」
婆婆笑著看謝灃,眼裡儘是激勵:小郎君,我老婆子便就幫你到此,剩下的可要靠自己了!
謝灃如何看不出來是婆婆在著力幫他,便拱手彎腰,好好行了個禮才道謝離開。
廟裡的規矩是「不走回頭路」,如今後面這扇小門處已擠滿了人,若要離開且有的等。
眼見時辰不早,謝灃知道尋月棠還著急回去開張,便同她商量:「此前子修曾與我說過一條小路,可能不太好走,但人少,行得快,要不然就換一條路?」
尋月棠求之不得,「可以可以。」
謝灃循著記憶帶著尋月棠往前走,順利找到了一個偏門,推開後就是一條細細蜿蜒的下山路,從這條路拐出去就到了城內。
只不過路不太好走,他便走在前頭,回身牽住尋月棠護著她一路往下走,走得也還算順利。
只不過拐過一個彎道之後,鮮有人至的小徑前竟然出現了兩個人,尋月棠定睛一看,拉了拉身側人一角,「三哥,前頭那是林大哥和妙言姑娘嗎?」
謝灃也看見了,按照他對林子修的了解,這種四下無人的場合他多半要做些「月棠不宜」的事兒,但前後就一條路,退後是不可能退後了,只能趁著他此時還未放開,抓緊攔住,邁步就要往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