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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7:21:55 作者: [瑞典]大衛·拉格朗茲
「別小看莎蘭德!」
她實在說了太多次,連平時對她唯命是從的波達諾夫也開始氣惱。當然了,侯斯特在斯維亞路已經見識到那個女人有多強健、快速而無所畏懼,但依照綺拉的描述,她簡直就是女超人,太荒謬了。侯斯特從未遇過哪個女人在近身搏鬥時能及得上自己----或甚至奧羅夫----之萬一,不過他還是答應會小心。首先他會先上去勘查地勢,擬定策略,以免落入陷阱。他一再地強調這一點,最後當他們來到緊鄰著一道岩石斜坡和一座防波堤的小海灣後,由他發號施令。他叫其他人先待在車上作為掩護,他先去確認是不是這棟房子。
侯斯特喜歡清晨時分,喜歡這時刻的寧靜與空氣中那種變化的感覺。此時他彎著身子往前走,一面豎耳傾聽。四下的漆黑令人安心----燈都熄了。他逐漸遠離堤防,來到一道木圍籬前,圍籬柵門歪歪斜斜,旁邊生長著茂密的荊棘灌木。他打開柵門,右手扶著欄杆,起步爬上陡峭木梯,不久便隱約看到上面的屋子。
屋子藏在松樹與白楊樹林背後,只見暗暗的輪廓,南側有個露台,露台上有幾扇玻璃門,要闖入毫無困難。乍看之下,似乎並無太大問題。他無聲無息地移動著,一度還考慮自行動手,也許他該負起這個道義責任,這次總不至於比他以前的任務更棘手。恰恰相反吧。
這回沒有警察、沒有守衛,似乎也沒有警報系統。沒錯,他沒帶衝鋒鎗,但其實不需要。步槍太誇張,那是綺拉多慮了,他有他的手槍、他的雷明頓,這已綽綽有餘。忽然間,他不像平時先經過謹慎計劃,便開始沿著屋側,朝露台和玻璃門走去。
緊接著他僵住了,一開始也不知道為什麼----有可能只是他隱隱感覺到的一個聲響、一個動靜、一個危險。他抬頭望向上方的方形窗,但從他的位置看不到裡面。他仍靜止不動,愈來愈沒把握。會不會不是這間屋子?
他決定靠近一點窺探,沒想到……他隨即在黑暗中定住,無法動彈。他被發現了,那雙曾一度盯著他看的眼睛此時正呆滯地凝視著他的方向。他應該要馬上行動,應該跳上露台,直接衝進去射殺男孩。但他卻再次猶豫不決,就是無法拔槍。面對那個眼神,他茫然若失。
男孩發出刺耳的尖叫聲,仿佛連窗子都振動起來,直到此時侯斯特才終於掙脫麻痹狀態奔上露台,一刻也未再考慮便衝破玻璃門,自認為精準無比地開槍射擊,卻始終不知道究竟有沒有打中目標。
忽然有個充滿爆發力、宛如鬼魅般的人向他撲了過來,速度之快幾乎讓他來不及反應。他知道自己又開了一槍,那個人也回擊了,下一刻他便整個人轟然倒地,一名年輕女子摔壓在他身上,她眼中的怒火是他生平僅見。他憑著直覺反應試圖再次開槍,但那女子有如一頭猛獸,頭往後一揚……砰!
當他清醒過來,嘴裡有血的味道,套頭毛衣又濕又黏,肯定是挨打了。就在這時候,男孩與女子從他身邊經過,他試著去抓男孩的腿,至少他是這麼認為,不料忽然一口氣喘不過來。
他已經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只知道自己挨了打,但是誰呢?一個女人嗎?這個領悟加深了他的痛楚,他躺在地上的玻璃屑與自己的鮮血當中重重喘息著,閉上了眼睛。他希望一切很快過去。張開雙眼時,卻赫然驚見那個女子還在。她不是走了嗎?沒有,她就站在桌旁,他可以看見她那雙像男孩般的細腿。他拼盡全力想站起來,摸索自己的武器,同一時間也聽到破窗外傳來人聲,緊接著他再度向女人發動攻擊。
然而他還來不及採取任何行動,那女子便冷不防地往外沖,從露台一頭往下栽入樹林中。黑暗中槍聲四起,他喃喃自語道:「殺死這些王八蛋。」但他卻只能勉強起身,黯然看了看眼前的桌子。
桌上有一堆蠟筆和紙,他眼睛看著卻有點心不在焉。忽然他的心好像被一隻爪子給攫住。他看見一個臉色蒼白的惡魔正伸出手要殺人,過了一兩秒才醒悟到那個惡魔正是他自己,不由打了個寒顫。
但他仍無法轉移視線,這時才注意到紙張最上面潦草寫了幾個字:
四點二十二分寄給警方
第二十七章 十一月二十四日早上
快速應變小組的亞朗·巴札尼在四點五十二分進入嘉布莉的別墅,看見一個身穿黑衣的高大男子,成大字形躺在圓桌旁的地上。
他小心翼翼地接近。屋裡似乎已經沒人,但他不能冒險。剛才接到幾起通報說這棟屋子發生激烈槍戰,他也能聽到同事在屋外的陡峭岩坡激動高喊:「這裡!這裡!」
巴札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一度猶豫著:是否應該去瞧瞧?最後他決定先看看地上這男人的狀況。四下全是碎玻璃和血跡,桌上則散置著撕碎的紙和壓碎的蠟筆。地上的男子虛弱地畫了個十字,嘴裡嘟噥一句,大概是在祈禱,聽起來像是俄語。巴札尼聽懂了「歐佳」兩個字。他對男子說醫護人員馬上就到。
「她們是姐妹。」男人用英語說。
但這話令人摸不著頭緒,巴札尼沒當一回事,而是開始搜男人的身以確定他沒有武器。他很可能是腹部中彈,毛衣上全是血,臉色異常蒼白。巴札尼問他出了什麼事,他沒回答,一開始沒回答。隨後又拼著一口氣說出另一句奇怪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