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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7:21:55 作者: [瑞典]大衛·拉格朗茲
「這我聽說了。」
「有人跟我說他是個內向而又難相處的人,有點像機器本身,有時候還有人會開玩笑說,他的整個腦子裡只有邏輯電路。可是和我通話時,他充滿了感情,老實說我大吃一驚,就像……怎麼說呢?就像你聽到手下一個最強悍的警員哭泣一樣。我記得我當時心想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而且不是我們那時候在談的事。」
「聽起來沒錯。他終於接受了自己受到嚴重威脅的事實。」包柏藍斯基說道。
「不過他那麼激動也不是沒有道理。他兒子的畫似乎好得異乎尋常,這在他那個年紀非常罕見,就算是『學者』也不例外,尤其他還具備卓越的數學能力。」
「數學?」
「正是。據鮑德說,他兒子也有數學才能。這個說來話長。」
「什麼意思?」
「因為我非常驚訝,但說到底,可能也沒那麼驚訝。我們現在知道『學者』都有遺傳基因,而且這位父親之所以是個傳奇人物,都要歸功於他高深的演算能力。只不過……藝術和數字的天分通常不會並存於這些孩子身上。」
「這肯定是生命的美好之處,偶爾就會冒出一個驚喜來。」包柏藍斯基說。
「是啊,督察長。那麼我能夠幫上什麼忙呢?」
包柏藍斯基將索茨霍巴根發生的一切回顧一遍,忽然想到凡事還是小心為上。
「我只能說當務之急就是需要你的協助與專業知識。」
「那孩子是命案的目擊證人,對吧?」
「對。」
「你希望我試著讓他畫出他所看到的?」
「對此請容我稍作保留。」
艾鐸曼教授站在布達佩斯的柏斯科羅飯店大廳。這裡是個會議中心,距離波光粼粼的多瑙河不遠,內部裝潢有如歌劇院,有華麗的挑高天花板、舊式圓頂與樑柱。他本來殷切期盼著這個星期的聚餐與學術發表,現在卻焦躁地用手梳著頭髮。
「可惜我沒法幫你,明天早上我得發表一場重要演說。」他這麼對包柏藍斯基說,而這也是事實。
他已經為這場演說準備了幾個星期,而且將要和幾位傑出的記憶專家進行激辯。因此他向包柏藍斯基推薦了助理教授馬丁·華格施。
可是一掛斷電話,與手拿三明治、來到他身旁停下的蓮娜·艾克互看一眼後,他便感到後悔,甚至開始忌妒起年輕的華格施。他還不到三十五歲,相片總是比本人好看太多,最重要的是他就要出名了。
艾鐸曼的確不完全明白髮生了什麼事。警探在電話上語焉不詳,很可能是擔心被竊聽,但他還是捕捉到一個大概。那個孩子很會畫畫,而且目睹了命案。這只可能意味著一件事,艾鐸曼愈想愈煩躁不安。他這一生還能發表許許多多重要演說,卻再也不會有機會在這種層級的命案調查中發揮作用。而且看看他如此輕易便轉讓給華格施的任務,肯定比他在布達佩斯這裡參與的一切都要有趣得多。誰知道呢?或許甚至可以讓他躋身名人之列。
他想像著報紙的標題:《傑出神經學家協助警方偵破命案》,或甚至是《艾鐸曼的研究使得命案調查有了重大突破》。他怎會蠢到這個地步拒絕了?於是他拿出手機打給督察長包柏藍斯基。
包柏藍斯基和茉迪好不容易在斯德哥爾摩市立圖書館附近找到車位停妥後,剛剛過馬路。天氣仍然十分惡劣,包柏藍斯基的手幾乎凍僵了。
「他改變心意了嗎?」茉迪問道。
「對,他要把演說延期。」
「什麼時候能到?」
「他正在查看時間,最晚明天早上。」
他們正要前往斯維亞路的歐登兒童與青少年醫學中心去見林典主任。這次會面只是要針對奧格斯的作證談妥一些實務安排事宜----至少包柏藍斯基是這麼想。但儘管林典還不知道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在電話上已經出奇地不配合,他說孩子現在「完全」不能受打擾。包柏藍斯基可以感受到一種下意識的敵意,應對時口氣也不怎麼好。一開始情況就不太樂觀。
出乎包柏藍斯基意外的是,林典並非高大魁梧的人,他身高頂多一米五出頭,一頭可能染過的黑色短髮,老是抿著嘴唇。他身穿黑色牛仔褲、黑色套頭毛衣,一個小十字架用緞帶掛在脖子上。他透著些許神職人員的味道,顯露的敵意真真切切。
他一副高傲的神態,讓包柏藍斯基不禁想到自己的猶太血統----每當面對這種敵意與優越感,他就會這樣聯想。林典想要證明自己高人一等,因為他優先考慮到孩子的生理健康,而沒有將他交給警方處置。包柏藍斯基別無他法,只能儘可能和善以對。
「幸會。」他說。
「真的嗎?」林典回道。
「當然,很感謝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願意見我們。若不是這件事非同小可,我們真的不會這麼冒失地跑來。」
「我想你們是希望和那個孩子面談吧。」
「這倒不是,」包柏藍斯基回答時不再那麼客氣,「首先我必須強調我現在說的話絕不能讓第三者知道。這涉及安全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