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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7:10:51 作者: 牛角弓
鳳隨微微皺眉,直覺這話說的頗有些不懷好意。
什麼叫做「不經歷戰事」?!
涿州曾經經歷過什麼戰事?不過就是被遼人占據近百年之後,又被自己人搶回來了而已。如果不經歷戰事,涿州此刻還是遼人的涿州呢。
還是說,這人覺得大宋的軍隊就不應該把涿州搶回來?!
銅管另一端的人,一個是薛承恩,另一個是薛承恩的舊友童銘。童銘如今在尚書省任右司員外郎,官位不顯。但他與林玄同林太尉的乾兒子做了兒女親家。林家背景複雜,林太尉又與丞相左光書交好。
至於左光書,那可以說官家的臂膀,在朝堂上根深葉茂,門生遍天下。
薛承恩也不用多想,就能猜到童銘是帶著誰的命令來邊城的。
這可真是個惡性循環。
他想,武將捨生忘死,以血肉之軀駐守邊關,朝堂上才能風平浪靜,老百姓才能過上安穩日子。
可風平浪靜得久了,文臣們又開始覺得武將的存在很多餘,不但花錢,還妨礙社稷安穩。
薛承恩就像沒聽出他話里的意思似的,樂呵呵的說道:「正是,我讓懂農經的積年老吏各處看過了,涿州附近的幾個鄉土質都還不錯……」
他絮絮叨叨的拉著童銘說了一番如何安排春耕的事。
童銘不時出聲應和,不過鳳隨卻覺得他對這樣的話題明顯有些不耐煩。
然後童銘總算找了個機會,將話題拉了回來,十分擔憂的問道:「老薛,我說一句話你可別惱。萬一……我說萬一,遼人要是打過來,你這裡為春耕付出的心血,豈不是全白費了?」
第165章 兄弟之國
鳳隨與鄒先生對視一眼。
房間裡太暗,他們甚至看不清楚對方的表情,但兩人的心情卻因童銘的一句話,都變得空前憤怒了。
果然薛承恩也掩飾不住,聲音有些不悅了,「你這是何意?春耕關乎民生,怎麼會是白費心血?天災人禍,何處沒有?難道因為這些莫須有的顧慮,老百姓都不用吃飯了?!」
童銘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地方官員,為一地民生考慮,這自然是沒有錯的。老薛,你若是調任到江寧府、江陵府這種富庶繁華之地,隨便你怎麼大展宏圖……但涿州這個地方……它跟其他地方是不一樣的。」
薛承恩詫異,「如何不同?」
童銘就鬼鬼祟祟的壓低了聲音,「這些日子,朝中有人上了摺子,斥鳳雲鶴窮兵黷武,不計民生……」
薛承恩大怒,「哪個王八蛋?!」
隔壁小屋中,鳳隨也怒,但這種話聽得多了,只當有些人的眼睛是被狗屎給糊住了,目光短淺,心思卑懦,實在不值得跟這樣的人生氣。
什麼叫窮兵黷武?
窮,意為竭盡所有;黷,意為輕率妄動。這是說用盡兵力,恣意發動戰爭----這是要給鳳家扣上一頂什麼樣的帽子?!
銅管的另一端,童銘或許因為話匣子已經打開,語氣里反而少了小心試探的意味兒,開始變得咄咄逼人,「老薛,我說這樣的話,難道有什麼私心不成?你我為官,都是想為國為民,做出一些切實有效的改變。」
薛承恩默然。
童銘又道:「不瞞你說,這封摺子我也看過,其中借用幾句舊言,曰:王氏今降心納貢,願修舊好……」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揣摩薛承恩的反應,然後緩緩說道:「……明公乃欲窮兵黷武,殘滅同盟,天下其謂公何?」
「胡言亂語!」薛承恩拍案大怒,「殘滅同盟……哪個是你的同盟?!每年十萬兩雪花銀,人家可是拿的毫不手軟……時不時就來邊境打秋風,燒殺擄掠,辱我百姓……缺糧了,來殺一撥!缺衣裳,又來殺一撥!缺牛羊缺女人,也來!這叫什麼狗屁同盟?!」
童銘的氣勢比他還強些,「老薛,國書上可是寫的清清楚楚,宋遼兩國乃是兄弟之國……」
「呸!」薛承恩武人心性,已經不耐煩再與之虛與委蛇,「你我也是兄弟,以後你家每年送我十萬兩銀子如何?你不給,我就帶人上你家去搶……反正你我是兄弟!」
童銘也急了,「……這如何一樣?」
「如何不一樣?」薛承恩惡狠狠的說道:「你給我銀子,我就還是你的好兄弟。你不給……莫不成不當我是兄弟?!你既然覺得兄弟之國,這歲幣也給的也天經地義,你家銀子為何不給我?!」
童銘一下有些結巴了,「這,這歲幣乃是『助軍旅之資』……」
薛承恩繼續跟他槓,「我跟你要銀子,也是為了養家丁,有何不同?」
童銘,「……」
誰說薛承恩嘴拙?!這不是挺靈巧的?!
隔壁房裡的鳳隨卻聽的有些著急。明明事先提醒過薛承恩,別光顧跟這人打嘴炮,問出幕後情況才是正經。
好在薛承恩發了一通脾氣之後,理智也開始回籠,他招呼下人上來,換了一桌席面,又重新開了一壇酒。
兩個人虛情假意的互相道歉,席間的氣氛也似乎緩和了一些。
童銘這一次開口,就少了強勢的意味,多了幾分苦口婆心的意思,「老薛啊,咱倆認識二十年了,你自己說,我能害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