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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7:10:51 作者: 牛角弓
    徐嚴轉頭看了看停屍房,遲疑的說:「……能吧?」

    司空覺得這女子死的可憐,但是死後就這麼停在義莊不能下葬,就更可憐了。

    對這個年紀輕輕就枉死的女子,司空始終抱有一種悲憫的同情。在他自認驗屍的流程足夠仔細,沒有什麼遺漏的情況下,他不想再一次看到小劉氏屍首暴露於人前。

    停屍房傳來說話聲,鳳隨和陳原禮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司空和徐嚴連忙起身,徐嚴才挨了陳原禮的白眼,這會兒就乖巧地起身去打水,端著木盆給他們洗手。

    鳳隨一言不發地洗了手,抬起頭看著司空露出一個十分和煦的表情,「你非常細心。」

    司空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驗屍的事。鳳隨是上司,他說話不好不接,他便斟酌著自謙了一下,「小的優點不多,細心算一條吧。」

    鳳隨,「……」

    陳原禮和徐嚴的表情也有些一言難盡。跟在鳳隨身邊這麼久了,還沒見過這麼能順杆爬夸自己的。

    司空也察覺這話說的好像有點兒不要臉,撓撓頭,解釋說:「其實小劉氏的驗屍,我們驗了兩遍。」

    鳳隨挑眉,「何時?何地?」

    第一次驗屍是在黎家的後院,葉成文從女監臨時調來一個牢頭,配合仵作一起勘驗屍體。小劉氏的屍首被布幔圍了起來,女牢頭在帘子里做詳細的檢查,仵作在帘子外面做記錄。

    這樣的驗屍方式,司空只覺得……這特麼的不是開玩笑嗎?!

    仵作一眼都沒看見,鬼知道他記錄的玩意兒是真是假?!

    無奈之餘,司空也不是不能理解。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準則,這是司法制度也不能夠輕易逾越的障礙。

    但他不甘心就只是這樣浮光掠影地走一遍流程。女牢頭畢竟不是仵作,如果她忽略了什麼重要的線索呢?

    於是,屍首運到了義莊之後,司空又帶著仵作偷偷摸摸地重新驗了一遍。仵作被他脅迫,掀開小劉氏的屍布的時候,幾乎要哭了。

    還是司空在旁邊點了香燭,念念有詞的禱告,說請小劉氏不要怪罪,他們是為了替她伸冤云云,才勉強把個膽小如鼠的仵作給安撫住了。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接下來的這些天,仵作看見司空都是繞著走的。

    司空並不感到後悔,他雖然不是專業的法醫出身,也不敢說自己有多麼精通這些知識,但是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逝去,司空會覺得,想要替他(她)伸張正義的決心,是遠比專業知識更為重要的。

    都像他們衙門的蔡大人那樣一天到晚你好我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怕他是個神仙轉世,又有什麼用?!

    就拿小劉氏頸部的傷痕來說,女牢頭只說「有傷」。但若不是親眼所見,司空和仵作恐怕也很難猜到具體是什麼樣的傷,又是什麼東西、什麼樣的用力方式造成的。

    還有小劉氏翻卷的指甲,這很明顯是用力掙扎時造成的傷痕,若只是按照女牢頭的說法,記一個「指甲斷裂」,恐怕任誰聽了,也只會猜想這是小劉氏從井口跌落的時候在井壁上摩擦所致。

    所以,司空是不會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的。

    聽了司空的這一番交代,陳原禮和徐嚴的表情都有些呆滯。

    司空這樣膽大包天的做法,要是讓死者的家人知道了,非得打死他不可。就算不對他動私刑,也一定會到衙門裡去告他。

    普通的百姓不會聽他辯解勘驗屍首的重要性,他們只會把司空的行為看做是一種喪心病狂的褻辱。

    或者說,駭人聽聞的冒犯。

    不管蔡榮德是多麼佛性的一個長官,面對這種會激起民憤的事件,也必然要拿出明確的態度來懲罰司空。

    如此一來,司空的名聲、前途怕是都要完了。嚴重的話,他甚至有可能無法繼續在西京生活下去。

    「這裡畢竟是京城,」陳原禮搖搖頭,不知道怎麼說他才好,「你可真是……太莽撞了。」

    徐嚴點頭,附和道:「太莽撞!」

    鳳隨轉過頭,淡淡的掃了一眼自己的這兩名侍衛,「這件事,誰也不許再說。」

    兩人連忙挺直腰身,板起面孔應了聲是。

    鳳隨轉頭望向司空,目光中也有些不解,「你就沒想過後果?」

    司空不知道這個問題要怎麼回答,想了想才說:「她也是一條性命。若是不得已自盡,總要找出真實的原因,給她的家人一個交代。若是他殺,更要找出兇手留下的線索,替她討一個公道。律法之所以存在,難道不是為了伸張正義?!」

    鳳隨打量著面前這個看似愣頭青,卻又挺有思想的小年輕,一時竟覺得有些迷惑了。他自己,包括身邊的侍衛,在戰場上受到的教育都是能戰則戰,不能戰,要想辦法去爭取相對而言更大一些的利益。

    換言之,就是當進則進,當退則退。

    輕率、冒進,這是兵家大忌。

    但面前這位小捕快,他的思想,他為人處世的準則,仿佛從根本上就與鳳隨他們這些人是不一樣的。

    他是明知有些事做了,後果可能會要命,卻偏要去做。

    鳳隨就覺得一個人竟然會這樣莽撞,無疑是很愚蠢的。但他凝視著司空那雙坦然的、清澈的眼睛,又覺得他的愚蠢里,透著幾分讓人琢磨不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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