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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10:44:01 作者: 遲宵也
他粉白色的耳垂在黑色的碎發中若隱若現,看上去乖的出奇。
剛剛退到屏風後的燕鴻星吩咐人將屏風拉了起來,臉上帶了些尚沒消散的笑意,從屏風的縫隙中瞥到了姜溯寧筆直的身影。
外面已經吵嚷了起來,燕鴻星聲音不大,並不引人注意:
「還在看?看了半天了吧。」
「……」
燕亦澤沒有片刻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心底幾乎一片滾燙,燒得沸騰,貪婪地目光從上到下將人身上的每一寸都收入了眼中,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青年柔軟的身、白皙透亮的頰、淺粉的唇。
「嗯。」他只是淡淡地點頭了,根本沒反駁。
「好多人。」
燕亦澤忽然道。
「什麼?」燕鴻星知道他說的絕不是單純的人多,略微蹙眉,「兒……」
燕亦澤沒說話。
他知道顧菀菀是姜溯寧姐姐,沒有像燕鴻星一樣多想他們的關係,只是看到她能肆無忌憚地觸碰他,羨慕和占有欲就作祟生長。
而剩下的一些女人們則不完全是將姜溯寧當弟弟或者兒子看了,拿到他的聯繫方式推送給別的女孩。
姜溯寧也會對那些女孩那麼好麼?
也會努力費盡心思地給那些姑娘做飯、送飯麼?
也會顧忌到她們的感受,溫柔又小心地關懷麼?
……
擺放在華庭春休息室中上萬塊的高腳杯骨碌骨碌地從桌上滾了下去,碰撞的聲響被地毯吸了個乾淨,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周遭這麼亂,姜溯寧默不作聲將自己的存在感縮小了,他還是感覺有一道專注又熾熱的視線緊緊地跟著自己。
最初他以為這道視線是來自於那位女士——華庭春的負責人,但是仔細想想也不對。
那位女士的注視是比較溫和的,而這一道視線像極了獵食者。
一開始他還尚且沒覺得毛骨悚然,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覺得有些奇怪。
不過,他們馬上就要下樓去婚禮廳了,到時候應該就不至於再坐立難安了。
呼啦啦的,一群人涌了出去,休息室有些難以下腳,姜溯寧被擠到邊緣的位置,跟在林思月的身後,在眾人的最後。
「小姨。」
姜溯寧忽然開口,攔住了林思月。
等晚上結束,林思月肯定會跟小姨夫、婆婆公公一起走,沒有時間再跟姜溯寧單獨相處了。
這是最後的時間了。
姜溯寧壓下心底的悵然,沖她笑了一下:「祝您新婚快樂。」
林思月正收拾好了裙子,笑意盈盈地準備往外走,聞言道:「什麼……」
她聽到了下一句話,回頭望向了姜溯寧,臉上閃過了一抹無措。
姜溯寧又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
他的手中是一個沉甸甸的紅包,燙金的祝願下寫著一行小小的名字。
一萬八千八百八十八。
姜溯寧去銀行拿的新錢,乾乾淨淨的,都是連號的,一張一張虔誠地放進去。
他才簽約沒多少時間,皆老闆的打賞固然豐厚,但還得被平台抽成一半,而且他一時半會也提不出來。
所以,這筆錢是他之前攢下來的工資、生活費。
每一分都是辛辛苦苦掙回來的。
姜溯寧平常那麼節省,從來捨不得多花錢。
但是對小姨,毫不吝嗇。
哪裡有長輩結婚,要小輩的紅包的?
林思月臉上的茫然迅速轉變了,她先是呆滯,旋即眼前是控制不住的模糊,反應過來的時候,大顆大顆的淚水已經墜了下來,整個鼻尖酸的無法言喻。
「溯寧……」
她今天一直都在笑。
好像是在對過去的自己告別,在準備進入嶄新的人生。
她從小父母雙亡,是姐姐帶大她。
可是姐姐被家暴、姐姐生病去世的時候,她卻無能為力,她卻束手無策,她痛恨這樣的自己。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拼盡全力將她姐姐的兒子接回來。
林思月第一次見到姜溯寧的時候,幾乎是站在路邊,抱著姜溯寧就哭了出來,哭的不能自已。
他才十八歲吧。
應該是還在上學的年紀吧,就算不上學,也應該不會被家人趕出家門無處可歸吧?
但是姜溯寧一天打兩份工,安靜茫然地站在原地,他手上帶著勞保手套,摘下來的時候,發麻微顫的手上全是傷口。
姜溯寧發現小姨哭了,很生疏地伸出手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又好像是害怕將自己灰撲撲的髒衣服蹭到她身上,完全注意不到自己早就已經紅腫破皮的皮膚。
那時候,姜溯寧輕輕拍在她後背上的手似乎與現在的重合了
焦急又溫柔的男聲在耳畔響了起來,乾淨的紙巾遞到了面前:「……小姨,您別哭,您別哭……」
林思月仍然在抽泣。
「我今天一直都沒哭過,我一直都在笑……」
她今天一直在笑,在對過去的自己道別。
可是未來,她即將擁有新的家人了,哪怕她依舊是姜溯寧的小姨,但還是不可能再待在他身邊了。
姜溯寧仍然停在原地。
甚至,姜溯寧是笑著目送她遠離。
他好乖啊,他為什麼這麼乖啊。
林思月幾乎是慟哭出聲,想到了自己的姐姐,想到了自己的媽媽,又想到了姜溯寧,牢牢地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