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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7:01:58 作者: 不問參商
李崇德滿眼恐懼,他從未見過這般場面,李炎和徐後從前將他保護得很好,這是他第一次親眼見到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在他眼前逝去。
李崇德慌亂地上前拉住徐後的手:「珊珊,不要打了,你讓他們不要打人,他快死了,他要死了...」
徐後第一次用那麼冷的眼光看著他:「陛下覺得,此人不該死?」
「不要死...死人不好...」李崇德眼中溢滿了淚,一個大男人做出這般情態,不知其中內情的,只會覺得十分好笑。
從前有什麼事,都有李炎和徐後為他做主,他想要什麼,總會實現,這一次,李崇德以為也會一樣。
但這一次不同了,徐後的面容冷漠如冰雪,李崇德幾乎覺得眼前的不是與他多年睡著同一張榻的枕邊人。
「此人在陛下面前胡言亂語,活該落得如此下場,今日之後,本宮希望你們這些在陛下面前伺候的人,都懂什麼叫謹言慎行。」徐後面上勾出一個笑,語氣也並不嚴厲,可在場沒有一個人敢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
徐後看向李崇德:「陛下要記得,往後不可聽那無稽之言,否則下一次,便不止是死這麼一個人了。」
李崇德緩緩鬆開她的手,不可置信一般後退兩步。
當晚,李崇德發起了高熱,醫官診斷,是白日受驚過度,驚厥所致。
李崇德病了,早朝卻沒有停過一日,左右他不過是個象徵,便是在,也只會附和徐後說的話。
但當他的病持續了半月,全然不見好轉的跡象時,群臣意識到了不對。
有人遞了牌子要進宮探病,卻都被打了回來。
李崇德的病其實已經好了,他對於不去早朝這件事還很是高興,終於不用起得那樣早,坐在冷冰冰的御座上聽一群人為了他聽不懂的事吵來吵去。
人人都看得出,徐後在淡化李氏皇族在洛陽這個中心的痕跡。
探望李崇德的摺子越來越多,這是群臣在向徐後施壓,數日後,李崇德終於再次出現在太極殿,徐後還是被迫妥協了。
昭明二年以來,天災不絕,即使諸王已經伏誅,民間關於徐後篡位,惹怒上天降下災禍的論調始終沒有消失。
洛陽城中膽敢提及此事之人,紛紛被投入大獄。有人趁機構陷,禁軍竟也不分黑白,將人盡數抓捕。
因言獲罪,一時之間,洛陽城中人人自危。
見徐後心情不佳,徐騁為了討好自己這位大權在握的姐姐,不知從何處尋來所謂祥瑞,通體雪白的麋鹿渾身沒有一根雜毛,徐騁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親自獻上。
他滔滔不絕地說了一片阿諛奉承之詞,不外乎就是誇讚徐後英明,合該是天下之主。
這睜著眼說瞎話的本事實在無人能及,徐後卻是高興得緊,當場又給自己的兄弟賞下無數金銀。
裴清行看著這一幕,只覺得無比荒唐可笑。
不久,也不知是誰給徐後出了主意,言道如今有許多隱居山林的名士,天下百廢待興,正需他們出力,娘娘不如派人尋訪,讓他們入朝為官,如此,也可彰顯娘娘胸襟,正是娘娘的仁德,才叫這些名士願意出山。
名士之所以稱為名士,多少都是有些脾氣的,面對徐後派出的尋訪之人,大都閉門不見,便是肯見了,也沒有誰願意入朝。
一個兩個還罷,當徐後發現尋訪數月,上百人中竟無一人肯入朝為她效力,不由勃然大怒。
「既然他們這麼有骨氣,本宮成全他們。」九重丹陛之上,徐後的雙眼幽深如寒潭。這幾年來,她的威勢越發重了。
尋訪官再次上門,不過這次,他手中帶著一枚官印和一杯毒酒。
要麼入朝為官,要麼死。
這便是她給這些人的選擇。
但能稱為名士的人,都不缺赴死的勇氣。
徐後的官印,一顆也沒有少。
那麼多條性命,並沒有叫她後悔自己的決定,反而派出更多的人,去往各方,逼那些在野之人入朝。
徐後似乎要殺了所有膽敢違逆她意之人,她要世間再無人敢違抗她。
早朝之上,裴清行微微垂著頭,再抬起,眸光堅定,就在他要出列上奏之時,有人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袖。
裴清行皺著眉轉頭,對上裴清知明澈的眼神,裴清知對他緩緩搖了搖頭。
下朝之後,兄弟兩人走出太極殿,裴清行冷聲問:「三郎,你為何阻我。」
不錯,裴清行今日,便是要上奏請徐後停止尋訪之事。他甚至已經準備好以死相諫,或許迫於輿論,能讓徐後退一步。
尋訪官去了蘭陵,裴清行的老師,蕭家那位大儒恐怕也逃不過此劫。
死的人已經夠多了,裴清行想,倘若他一條命能換得一個安寧,也是值得的。
「大哥,我知道你心中所想。」裴清知答道,眉目間那抹憂愁揮之不去,「但無謂的犧牲,實在不必。」
裴清行不解:「三郎,此言何意?」
「大哥,會解決的,這件事,馬上就會解決。」裴清知只是這樣說。
裴清行不明白他這話的意思,直到次日——
裴清知的老師元微公乘牛車至大明宮外,內侍領著粗布草鞋的他穿過朱紅的宮牆,到了太極殿前。
當著眾臣的面,他緩緩步入殿中,脊背挺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