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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7:01:58 作者: 不問參商
李炎,薨了。
雨聲漸小,黑夜的濃霧似乎緩緩散去,天朦朦朧朧地亮了起來。
披堅執銳的禁軍守住大明宮內外,紫宸殿中,太子李崇德失聲痛哭,神態宛如幼童。
他身邊,太子妃徐氏姿態端莊,面上有淺淡笑意。
十數名連夜趕來的臣子被禁軍看押在一旁,殿中除了李崇德的哭聲,再聽不見其他,氣氛壓抑至極。
「諸公見證,陛下仙逝,便該太子繼位,爾等,還不拜見陛下?!」徐氏大喝。
天邊破曉,明光碟機逐開夜色,紫蘇進門之時,便看見裴蓁蓁於窗前赤足而立,房中炭火已近燃畢。
她變了臉色,急急上前扶住裴蓁蓁回到床榻,為她圍上錦被:「女郎這是做什麼,如今天寒,若是染病怎好。」
摸到她雙手,指尖冰涼,紫蘇又連忙去拿了小暖爐放在她手中。
裴蓁蓁任她動作,良久,才緩慢抬頭,神情漠然地對紫蘇道:「自今日起,將我在洛陽城的產業全部變賣,所有人手撤離,前往并州。」
這?!紫蘇一向木訥少言,大多數時候都不會將情緒表露在臉上,此時卻不由得滿面驚色。
紫蘇善數算,裴蓁蓁的產業都是交在她手中盤帳,自然也知道,自兩年前起,女郎便在并州也置了不少家業。
并州苦寒,無甚可稱道之處,紫蘇從不明白女郎為何要這麼做,不過她心知自己身份,未曾逾越詢問。
但現在,女郎竟要將洛陽的產業都變賣了?!這麼做…
「女郎…」紫蘇猶豫地看向裴蓁蓁,剩下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裴蓁蓁並沒有解釋,只道:「我自有我的打算,你立刻去辦,越快越好。」
「是。」紫蘇低頭應是,「我去喚白芷姐姐為女郎梳洗。」
蕭府,蕭明洲走下馬車,神情有著明顯的倦怠,衣角已乾的泥點,昭示昨晚發生過的風雨。
等了一夜的蕭雲珩見了他,急忙迎了上去:「小叔,宮中…」
蕭明洲打斷他的話:「陛下仙逝,太子繼位。」
蕭雲珩便什麼也明白了,不再多問。
蕭明洲深沉地看了他一眼,這一眼看得有些久,叫蕭雲珩抬起頭不明地回望過去。
蕭明洲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同他一道向府中去。
「風雨將起,近些日子,便不要出門了。」蕭明洲沉聲叮囑。
「是。」
七日之後,太子李崇德繼位,封原太子妃徐氏為後,改元昭明。
短短七日,李炎還未來得及下葬,徐氏便迫不及待地要太子登基,朝中重禮法的老臣對此頗有不滿。
但李炎已死,太子繼位是應有之義,徐氏手中又握有禁軍,朝中再多的不滿也被壓下。
而在李崇德登基當日,徐氏也入太極殿,於御座旁垂簾聽政。
朝野沸騰,反對之聲不絕於耳。
高高的九重丹陛之上,珠簾後,徐氏微微勾唇,御前侍衛進殿,雪亮刀鋒閃過,鮮血四濺。
蕭明洲閉上眼。
徐氏還是笑著,唇上口脂鮮紅如血,她柔聲道:「現在,可還有誰反對?」
從頭到尾,李崇德沒有說一個字,當看到徐氏命人對朝臣動手時,他滿目惶恐,幾乎坐不穩身下御座。
李炎一死,徐氏終於撕下溫和端莊的假面,露出猙獰的獠牙。
*
瑤台院,臥房中。
裴蓁蓁將信件扔入面前燃燒的爐火中,跳動的火光照亮了她的眼。
「…今日,皇后封其父為國公,其兄弟為侯,反對的大臣,都被她投入大獄。」紫蘇低聲稟報。
裴蓁蓁並不意外,徐氏,如今該稱徐皇后的那一位,實在是一個很有手段的女子。
足夠狠心,足夠果決。
不過她和裴蓁蓁註定是敵人,前世,便是她下令召在李炎駕崩當夜進宮的朝臣覲見,痛下殺手。
那時距離李炎薨逝,不過一月。
裴蓁蓁眼神陰霾,她不會給徐氏動手的機會。
「女郎,洛陽城中所有產業已經變賣,不過因為時間倉促,折了些價。這兩日大部分人手已經前往并州,還有部分不方便立刻離開,會在之後慢慢轉移。」紫蘇又道。
裴蓁蓁嗯了一聲:「去準備出城的車馬,三日後我會帶人離開洛陽。」
「三日後?」紫蘇沒想到裴蓁蓁真要離開洛陽,她皺著眉,「那家主和郎君們…」
難道不必告知他們?
裴蓁蓁瞥來淡淡的一眼,紫蘇咽下了剩下的話。
看了一眼窗外寥落的院景,裴蓁蓁補充了一句:「遣人去問過錦繡娘子,可否願意隨我們離開。」
紫蘇點頭,房中隨之陷入了一片沉默,只聽得爐火靜靜燃燒。
次日,紫蘇一路小跑進了院子,白芷遠遠看著,不由皺起眉:「紫蘇,你這是作甚?」
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
紫蘇只是搖著頭,沒有功夫同她細說,直直進了偏廳。
白芷的眉心不能蘇展,這兩年來,女郎倒是越發倚重紫蘇,許多事連她都不肯告知。
想到這裡,白芷眼中划過一抹黯然。
「女郎,不好了!」紫蘇喘著氣,也顧不上向她行禮,「宮中傳下詔令,宣大臣入宮,也有使者往蕭府去了!」
裴蓁蓁臉色大變,猛地站起身,怎麼可能?!上一世,明明是在半月之後,現在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