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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7:01:58 作者: 不問參商
裴蓁蓁走到她面前坐下,看著她眼上的薄紗,眼中情緒複雜難言。
「你的眼...是怎麼回事?」裴蓁蓁輕聲問道,似乎害怕不小心驚了她。
「我不認識你。」星闌的神色很是困惑,「可你好像,認識我。」
不待裴蓁蓁說話,星闌便抓住她的手:「我想看看你的手相。」
裴蓁蓁一怔,下一刻,星闌摸著她掌心紋路喃喃道:「真奇怪,為什麼我算不出你的命?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古怪的命數,我怎麼看不見你的未來...」
她有些泄氣地鼓起嘴:「或許師傅說得對,我學得還不夠好。」
她還是同前世一模一樣,裴蓁蓁心中一澀。
上一次,也是在蕭府之中,星闌跟隨她的師傅前來,見她的第一面,便說,你活不過十七歲。
驕縱任性的裴蓁蓁當時便惱了,惡狠狠對她一頓冷嘲熱諷,可星闌卻只是抬著頭,一雙眼澄澈如幼童,這是我看見的未來。
十餘年後,北魏再見,裴蓁蓁對她說,你錯了,我沒有死。
星闌笑起來,眼神還是一如既往的澄澈明亮,那真是太好了。
高處不勝寒,權傾天下的虞國夫人,後來唯一稱得上朋友的,也只有被封為國師,超脫於世俗的星闌。
裴蓁蓁抽出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側:「你的眼睛怎麼會看不見了?」
解下那層薄紗,星闌的雙眼明明完好,卻毫無神采。
「兩年前,就看不見了。」許是因為裴蓁蓁讓她看了手相,星闌也乖乖答道。「師傅說過,我們學紫微斗數,窺探天機,也會身受反噬。」
兩年前?
裴蓁蓁心中一縮,她在天麓書院醒來,不就是兩年前?這之間,難道會有什麼聯繫?!
書房中,老人向蕭明洲深深躬下身:「往後,星闌就託付給小友了。」
蕭明洲扶起他:「道長何須行此大禮,我欠你大恩未報,照顧令徒當然是分內之事。」
雲霄老道嘆了口氣:「星闌天賦異稟,卻在兩年前受天譴盲了雙眼,紫微斗數最緊要便是觀星,不能觀星,她便失卻了大半能力。若她雙目完好,我本是想請你引見,讓她入欽天監,如今卻只盼著小友多照顧她一二。」
「老道大限已至,心中牽掛唯小徒星闌,如此,多謝小友,了我牽掛。」
蕭明洲沉沉地嘆了口氣,即便是能算出命數,生老病死,也非人力能輕易扭轉。
黃昏之時,雲霄老道在蕭家門前溫和地摸了摸星闌的頭:「小星闌,師傅要走啦。」
星闌無措地抓住他的手:「師傅要去哪裡?」
她是雲霄老道撿回的孤兒,自幼隨他學習紫微斗數,從未與他分開過。
雲霄老道矮下身:「師傅要去該去的地方,星闌那麼聰明,應該明白的。」
星闌紅了眼眶,眼前薄紗被淚水打濕:「…是,星闌明白的。」
「星闌,你要記住,我們算到的命運,並不就是未來。」
「別被命數禁錮了手腳。」
老道的身影在夕陽中拉得很長,裴蓁蓁抱住星闌,無聲安慰。
第七十一章
回裴府的路上, 馬車突然停住。
裴蓁蓁回過神,問:「怎麼了?」
「女郎,前方似乎是使團進城。」馬夫答道。
使團?裴蓁蓁想起, 今年是今上李炎五十整壽, 自要大肆慶賀,各國都會遣使者朝拜。
不過如今還未入夏,不只是哪國的使團來得這樣早。
她掀開車簾,望見風中飄揚的白底狼首旗。
裴蓁蓁的瞳孔猛地放大, 那是匈奴的王旗,記憶中洛陽城中飄滿的匈奴王旗,是她一生揮之不去的夢魘。
棗紅的駿馬上, 異族打扮的少女不滿地甩著鞭子,對陪在身邊的護衛道:「都怪你們沒用,害得我們這麼晚才進城,那些城門守衛險些不肯放我們進來!」
她容貌明艷,很有異族的風情,如同草原上自由生長, 生機勃勃的野花。
匈奴王女, 劉鄴之女, 雅其格。
裴蓁蓁緊緊握住了車簾。
「女郎, 怎麼了?」身旁的白芷忍不住擔心問道, 女郎的表現, 實在太奇怪了。
裴蓁蓁側頭看向她,藏在袖中的另一隻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洛陽城破,胡人士兵闖入裴府,危機之間,繁縷主動和她換了衣物, 冒充她的身份,最後死在火中。
皇宮之中,胡人徹夜宴飲,充耳是靡靡之音,有人抓過白芷要凌辱於她,她掙扎之中,被那人一腳踢中心口,嘔血不止。
裴蓁蓁和紫蘇求了醫官開藥,卻是沒有用,那個冬天,白芷便被一卷草蓆裹了扔出皇宮。
一個宮女的命,當然不算命。
紫蘇因著善數算,被匈奴王女雅其格收在身邊做侍女,借著這一點,紫蘇在一晚宴飲之中,在酒中下毒。
她做的並不算嚴密,事後輕易便被查了出來,她便也逃不過一死。
雅其格恨她讓自己失了面子,拿著馬鞭生生抽了紫蘇三十鞭才解氣。
裴蓁蓁等宮女都被抓來觀刑,她看著鮮血淋漓的紫蘇,卻連哭都不敢出聲。
「女郎?」白芷再次喚了一聲。
裴蓁蓁終於回過神,她垂下眼睫,復又看向窗外。
「公主,你就別怪他們了,馬車車轅斷了,他們也沒辦法。」青年笑著驅馬到了雅其格身邊,「馬車裡裝了那麼多朝貢的賀禮,也不能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