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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7:01:58 作者: 不問參商
    「姑姑…」蕭念虛弱地睜開眼,斷斷續續地叫她。

    裴蓁蓁的手發著抖:「念念,沒事,姑姑這就帶你去看大夫…」

    撞了人的馬車終於停了下來,馬夫驕橫之色不改:「好端端地往路中跑,分明是找死!我家郎君心善,這串大錢拿去,休要糾纏!」

    一串錢被扔了下來,落在血中。

    裴蓁蓁赤紅著雙眼抬頭:「你以為這點錢就能買我念念的命!」

    馬夫冷哼一聲:「真是貪心不足!」

    他只覺得這女子想借著這意外,獅子大開口。

    車廂中的人好像說了什麼,馬夫點頭哈腰諂媚應是,轉頭面對裴蓁蓁又是另一副面目:「我看你們分明是故意跑到這路中,想訛錢罷了!我家郎君說了,你若不服,儘管去告官便是,我家郎君乃錢氏三郎,千萬別弄錯了人!」

    說完這番話,他一鞭揮下,馬車便將裴蓁蓁甩在身後。

    「姑姑,我好疼啊…」蕭念呢喃道。

    裴蓁蓁深吸一口氣,忍住眼淚將蕭念背起:「沒事,念念,姑姑這就帶你去治傷,你不會有事的!」

    她咬著牙,一步一步走向醫館,蕭念身上的血液順著裴蓁蓁的脖頸流下,染紅了她的衣襟。

    「姑姑…我不是故意要訛錢…我只是去撿…阿娘留下的珠子…」蕭念靠著裴蓁蓁的背,氣息微弱,「念念不是壞孩子,爹爹教過,不許偷錢…念念不做壞事…」

    裴蓁蓁哽咽道:「姑姑知道,姑姑知道念念最乖了,你再忍一忍,不要睡好不好?姑姑答應了給你買糖葫蘆,你還沒有吃呢…」

    這個孩子會把她冰冷的雙手放在懷中取暖;會因為新編的辮子開心一整天;會仰著臉笑著對她說,姑姑,我不餓,你吃。

    她還那么小,她還沒能看看這天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9-15 14:17:04~2020-09-15 21:16: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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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四章

    那日在破廟之中, 蕭雲深等來的,只有一具幼小而冰冷的屍體,蕭念手中, 還緊緊握著那顆不值錢的翡翠珠子。

    那是清梨留給她的, 留給她去尋親生父親。

    蕭雲深當時就瘋了,可他什麼也做不了,斷了右腿,他連走動也難, 再也不是當年洛陽城中英姿勃發,槍挑高麗使者的蕭家大郎君。

    最後,他不顧裴蓁蓁的阻止找人寫了一張狀紙, 將錢三郎告上公堂,為蕭念討一個公道。

    可這亂世之中,哪還有什麼公道。

    前腳兩人被趕出縣衙,後腳錢家的馬夫便帶了人找上他們。

    棍棒加身,蕭雲深緊緊將裴蓁蓁護在懷中,痛極才發出一聲悶哼。

    破廟被大火點燃, 錢家的人放下話, 若裴蓁蓁兩人還敢留在榆縣, 便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裴蓁蓁背起腿傷復發的蕭雲深, 繼續向北邊去。

    端王已在盛安稱帝, 蕭雲珩在他麾下征戰, 是有名的謀士,裴正也在盛安,只要到了盛安,他們就有法子報仇!

    「蓁蓁,放我下來吧。」蕭雲深氣息微弱, 臉色灰敗。「你一個人,到盛安去,別管我了。」

    「別說話。」裴蓁蓁吃力地背著他走在荒原上,「我會帶你到盛安,你一定能活下去。」

    我們一起活下去。

    可蕭雲深不這麼想。

    裴蓁蓁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清晨,當她從睡夢中醒來,只看見蕭雲深的頭無力地垂下,尖銳的樹枝刺進他的胸膛,傷口的血液早已凝固。

    「蕭雲深!」蕭蓁蓁撲上前,不可置信地抓著他的肩膀。

    他的身體已經冰冷,無法再給裴蓁蓁任何回應。

    裴蓁蓁抱著蕭雲深,嗚咽聲順著風傳得很遠。

    「蕭雲深,別留下我一個人!我什麼也沒有了…別留下我一人…」

    蕭雲深是因為蕭念的死了無生意,還是因為不願拖累裴蓁蓁而選擇自盡?

    裴蓁蓁不知道,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她只知道,自己再一次地,被放棄了。

    幽暗的夜,天空中無星無月,積聚烏雲似乎預示著一場狂風暴雨。

    馬夫跌跌撞撞地走出酒肆,他滿身酒氣,一張臉通紅,眼睛也是半眯縫著。

    無人的小巷,不勝酒力的馬夫提著酒罈,口中還胡亂叫嚷著什麼。

    雪亮的刀鋒閃過,他的眼猛然睜大,喉嚨中只來得及發出一個氣音,便重重地倒了下去。

    血液染紅了青石路面,黑暗中他直直看向前方,似乎還殘存著驚懼。

    裴蓁蓁扔下染血的長劍,雙眼一片漠然地向前走去。

    她會活下去,即便只剩下自己一個人,她也要活下去。

    她再也,不會給任何人拋下她的機會。

    數年後,盛安城中。

    趙郢出身趙家,僥倖逃過大亂,未曾受什麼苦便到了北方,做了北魏臣子,在朝廷任一個不大不小的官職。

    雖然在盛安城中排不上號,但來自地方想在盛安城出頭的小士族,以參加他的宴會作為起點,便是很好的選擇。

    觥籌交錯之間,忽有人高聲道:「虞國夫人到——」

    一時間,席上一片混亂,作為主人的趙郢額上立刻冒出熱汗,他可和這位大名鼎鼎的夫人從未有過交情,她為何會突然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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