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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7:01:58 作者: 不問參商
裴蓁蓁打開門:「將飯擺上吧。」
她走了出來,白芷跟在身後,輕聲道:「女郎可是憂心二郎君的傷勢,聽隨從們說, 褚先生醫術高明,二郎君已經能不靠別人扶著走一段路了。」
裴蓁蓁淡淡地嗯了一聲。
白芷抿了抿唇,她如今, 是越發不能明白女郎的心思了。
次日,楊家突然遣人上門,求那位治好了裴清淵腿的褚先生,去為楊磊診治。
裴清衡當時便冷笑一聲:「楊家也真是足夠不要臉,差點廢了二哥,如今還敢上門!」
他立刻就要命人將其打出門去。
裴蓁蓁放下手中茶盞, 落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 她唇邊勾起一個淺淡的弧度:「既然他誠心來求, 褚先生醫者仁心, 便去一趟又如何。」
裴家和楊家的爭端, 與褚月明卻無關係, 若是楊家繞過裴家來請褚月明,他也是會應下的。
既是如此,不如白送楊家一個人情。
聽她這樣說,裴清衡立刻不滿地看過去:「裴蓁蓁…」
冷冷地瞥他一眼,裴蓁蓁聲音清冷:「褚先生終究只是凡人, 也不是什麼傷,都能治的。」
她動的手,楊磊這輩子,便只能安心做個廢人。
裴清衡倏然收聲,看向裴蓁蓁,似乎明白了什麼。
裴蓁蓁站起身:「看來你還不是太蠢。」
看著她的背影,裴清衡兀自跳腳:「你說誰蠢呢?!」
裴蓁蓁想,她在裴清衡身上,真是瞧不出一點屬於陸四的影子。
偏偏這是一個人。
老天真是荒謬。
五月初五,仲夏端午,蒼龍七宿至正南中天,便如《易經·乾卦》第五爻爻辭曰:「飛龍在天」,大吉之日。
一大早,白芷便領著人將瑤台院上上下下用艾草熏過,每處房門都掛了艾草與菖蒲。
裴蓁蓁出門時,繁縷將五色絲線系在她腕上,笑得眉眼彎彎:「驅邪避疫,女郎定會無病無災。」
裴蓁蓁笑笑,摸了摸她雙丫髻上的小鈴鐺,帶著紫蘇出門去。
城外長亭,裴蓁蓁罩著披風走下馬車,褚月明負手而立,一張娃娃臉含笑看著她。
「褚先生只管到并州,到時會有一個叫江風池的人接你,我承諾你的,他都會做到。」裴蓁蓁微微仰頭看著他。
治好裴清淵之後,裴蓁蓁許諾,會為褚月明開一家醫館。
「裴家小女郎,我們應當從未見過。」褚月明認真地瞧著她,「你為何知道我能治你二哥的傷,又如何知道我住在小莊山中?」
分別之際,褚月明終於問出了這段時日以來心中的疑惑。
「那便是我的事了,不與先生相干。」裴蓁蓁眼神不避不讓,「褚先生,并州苦寒,但先生志在行醫救人,那卻是好去處了。」
「我總是覺得,你好像很了解我。」褚月明苦惱地敲敲額頭。
「先生於裴家有恩,我自不會害先生的。」裴蓁蓁俯身下拜,「此去一別,願先生能踐行醫道,事事順心。」
褚月明也不再糾結,回禮道:「借小女郎吉言。」
他翻身上馬,瀟灑地揮了揮手,算是與裴蓁蓁最後拜別。
真是個古怪的小女郎,也不知日後,還有沒有機會再見。
「女郎?」紫蘇看見了她眼角的淚,小心翼翼地問。
「無妨。」裴蓁蓁笑了笑,「不過是,風沙迷了眼。」
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欲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蚩,怨親善友,華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見彼苦惱,若己有之,深心悽愴。勿避險巇、晝夜、寒暑、饑渴、疲勞,一心赴救,無作功夫形跡之心。(注一)
若為醫者,當踐行如此。
茅草屋中,褚月明拿著藥杵,神情溫柔地說。
那我,這一生大約都做不了醫者。
那是小莊山中很尋常的一個白日,寂靜的山間突然響起馬蹄聲,褚月明從窗中看過去,只見一隊胡人士兵騎著馬自遠處來。
他皺起了眉:「胡人來小莊山做什麼?」
「不會有什麼好事,我們且躲一躲。」裴蓁蓁說著,就要收拾東西。
「恐怕,是為了我來的。」褚月明看清了領頭之人面容,嘆了口氣。
「那便更要逃了!」裴蓁蓁惱道。
「人如何跑得過馬。」褚月明搖搖頭,「且看他們為何而來。」
「我與你一道!」裴蓁蓁下意識地說。
「你這般容貌,叫他們見了,才真是有麻煩。」褚月明安撫道,「沒事,左不過是要我救什麼人罷了。」
「可…」
裴蓁蓁的話沒能說完,銀針扎在她頸側,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褚月明,銀針封穴?!
她身體再不能動彈,也開不了口。
褚月明將她藏在床下,溫聲道:「半個時辰後,穴道自會解開,蓁蓁,小莊山已不是可留之地,離開這裡。」
那你呢,你怎麼辦?
褚月明像是看出了她的擔心,笑了笑:「我自有法子脫身。」
裴蓁蓁藏在床下,不能動不能言,只依稀聽到外間傳來的隱隱說話聲。
原來帶著胡人到小莊山來的,是褚月明的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