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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7:01:58 作者: 不問參商
    不過兩年,裴蓁蓁壞了名聲,被拘在家中,與許音的來往變少了,又過了不久,她聽說許音嫁了門第相當的夫婿,隨他外放。

    再後來,南魏傾覆,有門路的人紛紛北上,許音和其夫婿僥倖在離亂中保住性命,還在北魏朝堂謀得一職。

    裴蓁蓁最後一次見許音,是她跪在自己面前,姿態謙卑地求自己放過她失職的夫婿。

    二十多年後謹小慎微的婦人和眼前的清秀少女重合在一處,裴蓁蓁心中只覺得荒唐。

    這是一場夢麼?這場夢,未免太過真實…還是說這一切,就是漫天神佛與她開的一場玩笑?!

    「下一位,河東裴氏,裴子衿——」

    見裴蓁蓁還在出神,許音忙不迭拉著她上前,喚人的侍從為她遞上長弓。許音握住她的手,囑咐道:「蓁蓁,你騎射一向都好,今天可不能出什麼差錯。」

    裴蓁蓁握了握長弓,眼神淡漠。

    侍從牽來駿馬,扶著裴蓁蓁上馬,一旁的許音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滿是擔心。蓁蓁今天,好奇怪啊…

    天麓書院是由太子妃徐氏提議,於宣武十七年建立的一所招收洛陽城中世家子女的書院。太子妃徐氏親自請來數名經學、數算、詩畫等大家,不限男女均可入讀。

    裴蓁蓁記得,三年後太子登基,徐氏被封皇后,天麓書院出身的第一批學生成為她手下最受信任的人。太子平庸,徐皇后獨攬大權,南魏上下皆掌於她手,天麓書院第一批學生,都成了朝堂新貴。

    對於裴氏這樣的小世族和那些沒落的世家門第來說,這也算是一條登天路。想到這裡,裴蓁蓁哂然一笑。她駕著馬,慢慢到了校場中央。

    「姜嶼,瞧,這不是你那小未婚妻嗎!」校場旁,有少年指著馬上的裴蓁蓁調笑道。

    他說話的聲音實在不小,裴蓁蓁順著聲音看了過去。

    被他喚作姜嶼的少年十五六歲,相貌俊秀,聽了他的話微微皺了皺眉頭:「田兄慎言。」

    田橋沖他擠了擠眼,低聲道:「你家這些時日與裴氏來往密切,不就是為了這樁婚事麼?縱使裴氏門第低了一些,這裴家女郎可有一位做中書令的舅舅呢。」

    姜氏在洛陽城雖然算不得頂級世家,但比起裴家來說又好了太多。南魏世家等級分明,能嫁入姜家,對裴蓁蓁來說已是一門極好的婚事。

    「表哥...」姜嶼身邊生得楚楚可憐的少女抓著他的袖角,神情低落。

    她是姜家外嫁的庶女所生,父母皆亡,姜家老夫人憐惜,將她養在身邊,與姜嶼青梅竹馬一起長大。

    姜嶼緊緊抿著唇,他抬頭對上裴蓁蓁的雙眼,沉默地握住了身旁少女的手。

    裴蓁蓁看著這一幕,譏諷地勾起了唇角。

    姜嶼——

    她在心內默念著這個名字,殺意翻湧。

    裴蓁蓁十三歲,被養得天真不知事,得知自己將同姜嶼訂婚,覺得他是個翩翩少年,心中也很是樂意。

    哪怕彼此未曾有什麼感情,可如今嫁娶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嫁給姜嶼更為了兩家聯姻結盟,裴蓁蓁便一心一意想著未來嫁給他,想著對他好。

    只是姜嶼心中早有了人,他更看不上裴家的門第,他只覺得裴蓁蓁是個鄉下來的粗野丫頭。

    姜裴兩家結親的消息在洛陽城中流傳,姜嶼卻從來對裴蓁蓁不假辭色,以至於世家貴女都將裴蓁蓁看做了笑話。

    直至裴蓁蓁壞了名聲,姜嶼立刻上門退婚…

    這便也罷了,裴蓁蓁之所以對姜嶼記得那麼清楚,還在於南魏傾覆後,她艱難逃脫北上,遇上姜嶼,求他庇護,卻被他當做玩物送人。

    誰讓她生了一副禍水的容顏,沒有能力護持的美貌,本身就是一種罪過。那一刻,裴蓁蓁終於明白了這個道理。

    她親手用匕首在自己臉上劃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結束回憶,再看握著手的姜嶼和少女,裴蓁蓁慢吞吞地從箭袋中抽出一支羽箭。

    彎弓搭箭,她瞄準的卻不是箭靶,而是姜嶼的眉心!

    第三章

    裴蓁蓁的動作叫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場上一片譁然,誰也沒想到她會做出這般舉動。

    天麓書院監考的先生更是猛地站起身來:「真是胡鬧!這是哪家的女郎,竟敢這樣肆意妄為!」

    侍從低聲稟報:「是河東裴氏嫡女,蕭家那位中書令的從女(注一)。」

    重要的是後半句話。

    「蕭家…」先生皺了皺眉,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裴子衿,你這是何意!」姜嶼將少女護到身後,冷聲質問。他不信裴蓁蓁真的敢放箭,只以為她是一時之氣。

    裴家教養果然堪憂,如此善妒,如何能做他姜家佳婦!

    裴蓁蓁微微偏了偏頭,神態竟帶出幾分天真,語氣慵懶:「你莫不是眼瞎,我瞧你不順眼呢。」

    姜嶼被她氣得面色漲紅:「你——」

    向來只有他嫌棄裴蓁蓁的份,何時輪到她嫌棄自己了?!

    裴蓁蓁懶怠與他廢話,手中一松,羽箭飛射而出。

    姜嶼萬萬沒有想到她真的敢對自己放箭,腦中一片空白,直到箭尖擦著他的鬢角而過落在地面,他這才反應過來,駭得面無人色,連連後退幾步跌坐在地。

    裴蓁蓁騎在馬上,逆光中冷漠地看著他:「你這般無用,如何做得我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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