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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6:25:32 作者: 幽冥森羅
    「下午沒什麼事,就早點過來了。」

    她放下保溫桶,走到床邊按了幾個按鍵,君漠背後的床頭漸漸升了起來,調整到一個舒適的位置後,她按下停止鍵,伸手去挪過邊上的小餐桌,卻被君漠抬手制止了,莫湘看向他,目光帶著詢問。

    君漠微微偏了偏頭,笑容未斂,臉上浮現淡淡的紅,顯得有些不好意思,「那個……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洗手間?莫湘怔愣,下意識答道,「哦,好啊!」等回過神來後才反應過來,洗手間啊!這個難道要她扶著去啊?她剛想摸電話打給莫淵,讓他上樓來,這邊君漠已經試探著要下床,她只得把電話放進口袋,彎腰從床下找到拖鞋,套在他腳上,扶著他起身,「哎,你慢點,傷口掙開,你又得重新fèng…」

    加護病房裡帶有衛生間和淋浴間,也就幾步路的距離,索性莫湘也不矯情了,扶著他進了衛生間,站在門口聽見裡面悉悉索索的聲音,她的臉也有點微微發紅,想想人家還是病人,照顧下應該的,應該的。

    馬桶沖水的聲音嘩啦啦響起,半天沒見人出來,莫湘皺眉,她又不能進去,只好繼續等,可過了有十分鐘了,還沒見他出來,她覺得有點不對了,伸手敲了敲門,「君漠,你在裡面嗎?」

    「在…在的,」不知為什麼,君漠的聲音聽上去有點羞窘。

    莫湘挑挑眉,繼續問「怎麼不出來呢?」

    君漠將門拉開一道fèng隙,很不好意思的問,「你…你能進來一下嗎?」

    啊?她愕然,他在衛生間,她進去幹嘛?這要一般人這麼說,莫湘非把他一腳踢飛不可,可是君漠是病人,也不像那種人。

    「嗯…有什麼問題嗎?」

    君漠面色原本就有些蒼白,能清楚的看到他臉色血紅一片,連耳朵都紅得有些透明,「我褲子掉下去了,我彎不下腰。」

    莫湘頓時無語,做了半天心理鬥爭,推開門一看,他褲子滑落小腿處,醫院的病號服都是寬寬大大,尤其對於這種腹部受傷的病人,防止嘞到傷口,他們的褲子都沒有褲帶和鬆緊,再加上寬鬆,很容易滑落,他又是腹部受傷,不能彎腰,只能幹站著。穿著內褲背對著莫湘。

    她既然進來了,也都看到了,只有幫忙了,就當沙灘上穿著泳褲的男人好了,又不是沒見過,彎下腰將褲子慢慢提上來。

    君漠眸底浮起一絲幽暗的光芒,她靠的很近,微弱的呼吸輕輕拂過他的臉,心尖一顫,不可抑制的電流洶湧澎湃的向全身涌去。

    莫湘幫他提好褲子,松松在腰上打個結。遞過香皂讓他洗了手,扶著他一點一點的回到床上。

    君漠安靜的進餐,莫湘在一旁拿著遙控器一個台一個台的換來換去,對於剛才那一幕,她覺得無所謂,照顧病人原本就會有這樣那樣的狀況出現,她還給君哲買過內褲呢,可君漠心裡掀起了滔天巨浪,一個生理和心理都正常的單身男人,私生活清白的像和尚,他沒有過女人,連前女友也不過是接吻,沒有走到最後一步,不是沒有人追求過他,但之前的經歷讓他對所有女人敬而遠之,莫湘是這麼多年唯一離他最近的人,他幾近失控,他簡直是用自己難以想像的毅力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去擁抱她,他不是毛頭小伙子了,不會衝動的打破眼前的平靜。

    護士推門進來,看到一臥一坐的兩人微微一笑,「病人押金用完了,需要重新交費,家屬請去交費處辦理交費手續。」

    莫湘收拾飯盒的手停了下來,回道,「知道了,我馬上就去。」轉身準備走,那邊君漠叫住了她,遞給她一張卡,「拿我的吧,全額報銷!」

    她嘻嘻一笑,接過卡就推門出去了,君漠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伸出手,虛空一握。

    73 實習生

    莫湘從收費大廳走出來的時候,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是那個抱著生病女孩在公交站等車的年輕母親,母親抱著孩子,跟在醫生後面連連哀求,「……求求您,您先幫她看看吧,我……我馬上去籌錢,我……我不是故意拖欠醫藥費,我是在公車上被小偷摸了包,真的,醫生,求您了,孩子病得很嚴重。」

    穿白大褂的女醫生面無表情,似乎是看多了生生死死,臉上都帶著點死氣,冷冷道,「我們醫院有醫院的規定,要是每個病人都像你這樣要求先治病再付款,然後病治好了,人跑了,我們找誰去?這裡又不是慈善所……」

    年輕母親慌忙從身後把背上的包包拿下來,把那道被割開的口子給那女醫生看,「醫生,我帶了錢,真的,我包被摸了,能不能先給娃娃吊上水,把燒退了就行,真的,醫生,求你,我馬上回家去借錢……」

    女醫生不為所動,「不行,規定就是規定,你再這樣,我叫保安了!」

    年輕的母親抱著孩子站在收費大廳里嗚咽出聲,小女孩燒的滿臉通紅,意識不清,周圍的人漠然以對,在人性冷漠的現代社會,每天有人生,有人死,有人悲,有人哀。眾人已然見怪不怪,冷眼旁觀。

    一隻托著手帕的手伸到了年輕媽媽的面前,女人低泣著抬眼。

    「擦擦吧,我幫你想辦法。」

    莫湘看著那對衣著樸素的母女,生活必定是艱辛的,母親著急成那樣也捨不得花錢打個車,公交車上被小偷偷去了女兒的救命錢。

    年輕母親接過潔白的手絹,擦著紅紅的眼眶,「謝謝你,小妹,能借我點錢嗎?我給你孩子掛上水,我就去借錢來還你,我把孩子放在醫院,我不跑,真的。」

    莫湘微笑著點點頭,「跟我來吧,我們先去交費,你把單子給我。」

    年輕母親破涕為笑,忙不迭的抱著孩子跟在莫湘身後,「真是謝謝小妹了,你真是好人。」

    「不用謝,大家都有為難的時候。」做母親的,不容易。可憐天下父母心!

    莫湘拿過她手上的單子,在窗口處交了費,轉身遞給那女人,「好了,去給孩子治病吧。」

    年輕母親匆忙謝過莫湘,抱著孩子轉身就走,結果剛跑兩步又慌慌張張的跑回來,「小妹,把你聯繫方式留給我,我借了錢就還你給。」

    莫湘笑著道,「不用了,大姐,你快去帶孩子看病吧,也沒幾個錢。」

    女人很堅決的搖搖頭,「不行,小妹幫了我,我已經很感激了,不能白拿你的錢。」

    莫湘看她那樣堅決,又看了看那個燒的一塌糊塗的小女孩,說道,「走吧,我們先去給孩子把針掛了,一會我把電話留給你。」

    兩人到了急診室,屋裡兩個醫生,年長的女醫生翻了翻眼皮,淡淡掃了眼小女孩,唰唰唰又開了幾張單子遞給女人,「去交費吧。」

    年輕母親愕然,「怎麼還交費,剛才不是交了嗎?」

    醫生頭也沒抬道,「那是掛號費,化驗費,還有檢查費和藥費。」

    無奈,人家醫生這樣說,她們只好照辦,莫湘安頓了那對母女,自己拿著單子跑去交費,交費處排著長長的隊,好不容易交了費拿了藥出來,回到急診室,醫生連檢查結果看都沒看,就指著對面的門道,「把藥拿去對面注she室,走廊等著吧,一會掛針。」

    年輕母親一聽說終於可以治病了,唯唯諾諾的謝過醫生,抱著孩子坐到走廊上,等著護士掛水。

    莫湘正準備把手上的藥交給處置室,她看了眼手上龍鳳飛舞的藥單子和袋子裡裝的各種藥瓶,聽到小女孩劇烈的咳嗽聲,伴隨著粗重的呼吸和雜音。她轉頭問,「大姐,醫生有沒有說你家孩子得什麼病?」

    年輕母親一邊用手背的低溫給孩子高熱的臉降溫,一邊回道,「重感。」

    重感?!莫湘怔了怔,這明顯是麻疹,傳染性麻疹,醫生居然說重感,這藥要是打進去,孩子不死也燒傻了,她二話不說,回身就衝進了急診室,「咣當」一聲把藥扔在年長的女醫生面前,「醫生,這藥不對!」

    急診室兩個醫生被她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急吼吼的怒斥道,「幹什麼?幹什麼?你說不對就不對?你是醫生還是我是醫生。」

    在外面坐著的年輕母親也抱著女兒進來,有些不知所措,她不懂這是怎麼回事,只有傻呆呆的看著。

    莫湘從女人懷裡抱過孩子,掀起小女孩的頭髮,指著她脖頸和後背大片大片的紅疹道,「你到底有沒有看過孩子的病?這是麻疹,還有,這孩子至少已經病了三天,再不及時治療,會引發肺炎和併發症,她現在已經有心力衰竭的跡象,你拿這些藥給她治,你是想她死嗎?!」

    女醫生和莫湘的爭執引來了大批的圍觀者,一群人圍在門口指指點點的看著裡面兩個人。女醫生臉頰通紅,全身顫抖,氣急敗壞的怒罵道,「一個黃毛丫頭,你懂什麼?我幹了十幾年醫生,治病無數,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你看看這牆上掛的錦旗,你是哪個犄角旮旯里鑽出來的野丫頭,也配說我?!」

    莫湘抱胸冷眼看著她道,「這上面掛著的東西五塊錢可以做一打,你也就這水平?你手上的是人命,不是小貓小狗,死了就死了,這是活生生的人,像你這種連職業道德都沒有的醫生,連劊子手都不如!」

    女醫生顫抖著手指著莫湘,「你……你……」

    莫湘不退反進,眼中全是寒芒,「你什麼你?她才多大?三歲的孩子,如果是你的女兒,你也會這樣糙菅人命嗎?醫者父母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說著她把手裡一疊單子甩在桌面上,「就算你沒聽沒看,字你認識吧,這麼高的血象和免疫球蛋白異樣,你居然說是重感,你瞎了嗎!就算你瞎了,這麼重的細濕羅音和犬吠樣咳嗽,你也聽不見嗎?你聾了嗎?!」

    對方說的有理有據,不管怎樣,都是學醫的,哪怕學的再差,最基礎症狀常識的還是知道的,女醫生頓時無言以對,胸口劇烈起伏,目光死死盯著莫湘。

    正在這時,門外走進來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莫湘轉頭,赫然發現就是昨天那個帶眼鏡的年輕醫生,他冷冷掃了一眼急診室的兩個女醫生,又低頭看了看莫湘懷裡的小女孩和桌上一摞檢查單,厲聲道,「連個小女孩都不如,你也敢說你當了十幾年醫生,你也敢說你學過醫?你明天不用來了,你被開除了!」

    女醫生滿眼驚惶,驚呼道,」張院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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