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誰是劫難
2023-09-30 15:55:11 作者: 金小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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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舟舟半個人深陷在急診室大門口的黑暗陰影之中,她身上穿的外套破破爛爛,露出一半光滑白皙的肩膀,上面滿是抓傷的紅痕。
眼淚掉在地上,也沒聲音。
「舟舟,你有沒有哪裡受傷?」江言笙緊張的問道,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余舟舟身邊,忙把自己的外套解下來披在余舟舟身上。
走近了才看得清楚舟舟身上沒什麼太大的傷,衣服上的血應該也不是她的。
江言笙一直提起來的心總算悠悠落地。
余舟舟和她差不多高,她伸出手只能勉勉強強的摟住大半個肩膀ᅰ
感覺到懷裡的人在不停的下意識發抖,江言笙眼神暗了暗。
她順著拍了拍余舟舟僵直的後背。
「沒事了,舟舟,我過來了,不要害怕。」
余舟舟點了下頭,她把眼淚擦乾淨。說話聲音比剛才平穩了許多。
「我一開始就是不想見明朗,我去以前經常玩兒的公園裡走走散散心,其實公園裡人還是挺多的,但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五六個男人,綁著我的手把我往小巷子裡面拖。然後我一直喊,那人還掐著我的脖子……」
余舟舟是第一回經歷這種事情,她眼眶紅腫,說這沒一會兒又開始哭了起來。
江言笙把手在衣服上擦擦乾淨,想要給余舟舟擦眼淚,旁邊沉默不說站著的顧燃突然遞過來一張餐巾紙。
江言笙愣了下,輕聲說了句謝謝,把紙給了余舟舟。
余舟舟抽噎著開始打嗝,她兩隻手不安的放在心口,僅有江言笙忽然到來。包圍的一點溫暖讓她慢慢的回到已經穩定的現實里來。
淚水把紙巾全都打濕,「我不知道那些人是從哪裡來的,他們還知道……知道我的名字,然後我想著如果被人……那還不如死,付明朗他突然出現了,但是那些人手上有刀,我報了警,警察也沒來,根本就沒有人來。」
「為什麼沒人來救我們?」
「明朗倒在地上的時候,那些人以為弄出了人命才走……」
余舟舟哭的臉煞白,江言笙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輕拍著余舟舟的背,小聲的不停的說:「都過去了,別害怕。」
急診室的大門突然被推開,帶了白口罩的醫生快步走了出來,冷然問了句,「誰是家屬?」
余舟舟猛的從她的懷裡衝出來,站在醫生面前,聲音悶悶的,「我是……我是家屬。」
江言笙看她被衣服包裹著的瘦弱的身軀,抿著唇。
今天付明朗用命來救余舟舟,她在心裡稍稍對這個市井小混混有了一丁點的改觀。
可能人總不可能蠢和壞到極致。
醫生低頭翻著紙,挑眉看了余舟舟一眼,抽出一張給她,「病人現在還在昏迷,可能要三四天才能醒過來。」
「輕微腦震盪,兩隻手都骨折了,需要住院一段時間。馬上安排病房,家屬先去繳下費用。」
江言笙走到一邊,「費用單給我。你先進去看看他吧。」
余舟舟認真的看著她,「言笙,謝謝你。」
她又看了眼江言笙身後跟過來的顧燃,喉嚨動了動,沒有說什麼。
江言笙笑,「你和我之間,還要謝什麼?」
她還要謝天謝地,今天付明朗能趕過去救人。
……
晚上醫院裡空蕩蕩的,除了急診室有人忙碌,其他部門都十分冷清,江言笙的高跟鞋聲音清脆,她鼻尖隱約傳來男士的菸草混合香味。
剛才在醫生說兩個人都沒什麼致命的問題之後,她猛的鬆了口氣。
外套給了余舟舟披著,走廊上涼風吹過。
她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下一秒,帶著體溫的外套就罩在了她的身上。
江言笙抬頭。她很奇怪,明明顧燃一身黑,眼睛也是漆黑,但是身上總有不知道什麼地方,像是有光一樣。
顧燃幫她把衣服套好,「裡面兩個病號,你可不能感冒了。」
江言笙聳聳肩,「我不冷,你不必多此一舉。」
顧燃似笑非笑,「那我有點兒冷,你脫下來還給我?」
江言笙一隻手緊張的拽著袖子,「不知道怎麼回事兒這衣服就脫不下來了……」
她靠在大理石檯面上等著窗口裡護士蓋章,顧燃在她身後突然開口,「景城的治安有這麼糟糕嗎?現在不過才九點而已。」
江言笙問,「你什麼意思?」
「你那朋友是不是惹了什麼事兒才會有人針對?你剛才沒聽見她說來的五六個男人都能說出她的名字嗎?」
江言笙蹙眉思索。「她……她應該不可能別人結仇,你也看得出來她性子一直很溫和,連吵架都吵不過。」
顧燃追問,「那她父母呢?」
江言笙沉默了片刻,她的目光在顧燃身上轉了一圈,嘆了口氣道:「其實她,為了這個躺在裡面的男朋友,已經和家裡人鬧崩了,她現在自己搬出來住,可能有好幾年不和家裡人聯繫了。」
「叫余舟舟?」顧燃想了下。「我好像之前應酬的時候見過她父母,家裡公司開的還挺大的。」
江言笙輕輕呼了口氣,「對啊,和我家差不多,但是付明朗和她爸媽要找的女婿可是八竿子打不著,當初她媽下了狠心把她鎖在家裡,說是等一段時間,讓付明朗自己死心。」
「結果呢?她自己從小二樓跳下來了,摔傷了腿,到現在下雨天膝蓋都會疼。」
江言笙的臉上沒有笑,她回頭看顧燃,「你說,值得嗎?」
愛一個人,怎麼這麼難,這麼苦呢?
顧燃停下了步子。他一隻手撐著牆,胸膛靠過來,兩個人離的很近,「江言笙,你是不是不懂愛情?」
江言笙默了片刻。伸手按住他的肩膀,「顧燃,是你不懂我。」
在她眼裡,錢與權,都排在愛情前面。
……
江言笙說要留在病房裡陪護。
她不放心餘舟舟一個人留在這裡。
余舟舟已經神智恢復了大半清明。她還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顧燃,「已經給你們添了太多的麻煩了,剛才是我實在太著急了才打電話給你的,要是現在我肯定是不會喊你們過來了。」
病房開的單人豪華,床夠大,椅子卻不夠多。
顧燃長手長腳,一直站著,江言笙回頭看了他一眼,讓他出去。
等到顧燃出門,余舟舟才鬆了口氣,她拍了拍胸口,小聲說道:「言笙,這不是你前夫嗎?」
已經解釋了不下三四遍的問題,江言笙一聽到就頭疼,她揉了揉眉心,「還沒離。」
她頓了頓,沒把『快了』兩個字加上去。
余舟舟恍然,「這麼晚了你怎麼還和他在一塊兒啊?」
江言笙含糊其辭,「之前有點事兒碰上了,正好我沒車。過來的時候讓他捎帶著一程。」
床上的付明朗悶悶的哼了兩聲,人沒醒,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余舟舟連忙站起來,看到是吊水回流了,趕緊重新調整了下吊瓶的角度。
江言笙看了眼付明朗,這小子就算閉著眼睛,都能看見他身上圍繞著一圈陰翳。
她嘆了口氣問道:「你們之前吵架了?」
余舟舟在虛浮的燈光里回頭,她眨眨眼睛,「不僅是吵架,我其實已經下定決心想要分手了。」
江言笙皺眉。她之前告訴付明朗正確的地址,應該也是對的吧。
余舟舟站著給付明朗重新墊了下枕頭,讓他能夠更舒服一點,眼裡說不出是什麼情緒。
「但是剛才我一個人站在急診室外面,不知道他在裡面到底是生還是死。我突然就想明白了,別的其實都不重要,我只是想要這一個人而已,我想要每天都能看見他,健康的,活著的。」
她坐了回來,「言笙,你一直不知道我以前為什麼會從一個好好學習的乖乖仔變成早戀的壞姑娘吧?」
江言笙點頭。
「當時我爸媽不讓我和你一起上貴族學校,只讓我上普通高中,他們想的確實很好,但是我帶來學校的東西都很貴。有些人搞小團體孤立我,一開始還好,後來她們甚至搶我的東西拿出去換錢,發現能賣很貴之後。我就開始了漫長的高中生活。」
「每天都要防著,包里的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人搶走,還會被打。」
「爸媽都出差,我去找了班主任,但是班主任不相信我。她們發現我反抗,從外面找了小混混想給我個教訓,誰知道小混混的頭長得還不錯。」
一晚上都處在驚慌失措掉眼淚情緒之中的余舟舟突然笑了下,她像是回想到了以前很好的事情,「我被堵在巷子裡,當時很害怕,他看到我第一眼卻對我說:你等著。」
「我當時還以為他要教訓我。結果閉上眼睛一瞬間,他就把自己手底下的跟班揍了個遍,回過來和我說:以後再也沒有人欺負你了,你要是答應當我女朋友,我帶你去欺負別人。」
余舟舟回頭看床上鼻樑上貼了個創可貼,在黑暗中不掩英俊的臉,低聲說,「我當時回他,我不要欺負別人,但我要當你的女朋友。」
她之前一直以為在劫難逃總要付出代價,不是被搶就是被打。
但是九年前看著那穿的破爛卻自以為帥氣的男孩沖她笑了一下。
這種劫難,逃不掉就不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