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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5:47:57 作者: 走走停停啊
等她畫好,他拿起來看,其實對一個盲人來說,第一次畫一件不熟悉的東西,總是畫得不大好的。他看著,覺得她畫得不如那把茶壺好,她仿佛聽到他心裡的聲音,伸手從他手裡拿了下來,指了指畫兒,又指了指自己。他懂她的意思,她是說,她要多畫幾遍才能畫得像,這第一遍是不能看的。
他看著她自顧自的把畫紙捲起來,收在案上的紙筒里。伸過手來把她圈在臂彎里,告訴她:「你想畫多少遍都行,以後,每晚畫一張,好麼?」
她後來幾天裡,真的每晚都在畫他,畫得越來越好。忽然有一天,入了夜,他沒來,她坐在臨窗的書案前,初冬的臨水樓閣,湖面風吹得人瑟瑟發抖。她堅持開著窗,不知坐了多久,案上油燈早已被夜風吹熄了,她並不知道。
大概已經過了午夜,她房門的方向忽然吹進一陣冷風來,伴著寒涼的酒氣和他身上的氣息。她先是高興的,站起身來迎著他,待走近了,才遲疑;她看不見他,卻能感知到他心緒,他暴躁的,帶著點讓她陌生的狠戾氣。
她不知道他身上還穿著喜服的內袍,這天是他父親為他娶第六位夫人的日子,他被洞房花燭夜絆住,被逼著辦完了正事才脫身。
蓮缺有著盲眼人特殊的敏銳知覺,隨著他走近,她不自知的後退了一步。她這一步,退在他眼裡,橫踏在他心上。
從前他心裡沒有人,父親要他娶誰都可以,娶南海女、娶晏城女,他也無所謂。女人嘛,都差不多,能用的地方差不多,用起來也差不多,不過是個繁衍生息的工具,同個盛水的罐子、插花的瓶子無甚區別。他辦完了事起身就走,多留一刻都讓他難以忍受。
可現在不同,他心裡有了一個人,把她捧進心尖上。他這一晚盯著鐘漏、數著時間,消磨著耐性,趕著來赴約,生怕讓她久等,她卻對他,生了怯……
他忽然一揮手,把房中門窗關了起來。他只一步上前,把她席捲上床。帶著酒後迷離的恨意,他想都是因為她,他才愈加難以忍受那些娶回來的女人,他在她們身上得不到的樂趣,就從今晚起,他要她好好還給他。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他,像夏日裡突如其來的暴雨,濃雲滾滾遮天蔽日。他扣住她兩手的力度,壓得她生疼。她腦中似乎有一點知道他要做什麼,又不特別清楚,心裡盛滿了慌張;被他暴戾的撕開衣衫,壓在床榻上。
他向來在女人身上從來不看她們的臉,也從來只想著自己。他順著她婉轉的腰身摸下來,撈起她一條腿,來不及細想她腿彎里細膩的溫度,只依著慣常的記憶,要那一點最過癮的地方,他一鼓作氣毫不遲疑,卻只成功了一半,身下的人痛得周身微顫起來,他才想起,她同那些女人不同,不懂迎合他,這點生澀讓他驀然酒醒,一顆心也沉下去半邊。他從沒想過要這樣對她,這樣折磨她……
她是他的蓮缺啊!他心慌了一刻,鬆開她兩手,也退了出來,凝神看她蹙起的眉心。貼身下來吻她唇角,克制的壓著周身燃起的熱血,等著她,帶著無盡的歉意細緻的吻到她心房上來,一點點撫盡她心裡的恐慌,直到她柔軟的手臂搭上他肩頭,他終於如釋重負,低頭覆在她唇上問她:「我再試一次……」她微仰起下頦追著他的唇舌而來,沉溺在他濕潤的纏綿不斷的親吻里。
天亮時,他才發現昨晚一夜倉皇,連帳簾都未及放下來,他軍中習慣,一有天光就會醒,低頭看著懷裡抱著的人,第一次生出多睡一會兒的想法來。她臉頰上染著緋紅,襯得那一點淺淡的淚痣也嬌俏可愛,讓他忍不住想上前親一親,靠過來又怕吵醒她,迷濛的熹光里,反覆斟酌許久。他這時候還不知道,那以後的許多個晨起,她是不讓他湊近的,嫌他太熱,總要推開他些,他百般的貼過來,她也百般的抬手格開他,是他們每日床帳里你追我趕的一齣好戲。
他起身時把她按在被褥里,昨晚被他扯下來的裙衫一地狼藉。他揮了揮手,風卷殘葉般收在角落,自己開了她櫃閣的門,替她找了衣裳來。蓮缺向他搖了搖手,表示自己可以穿,他卻坐在床榻邊上不准,執意要替她穿。他存著私心,昨晚房中太暗,他該看的都沒看清,此時光線正好,讓他補上一課。
他自那以後,才明白過來,女人的滋味,好與不好,和旁的事無關,只和愛有關。
可惜他第二天便領旨出征,與昆吾神君一併前往北荒平定叛亂。臨行前不放心她,親自指了他書房裡的一個小童,上島隨侍她左右。
等他北荒歸來,已是第二年初夏時節。他原本在天宮外有一處自己的別院,為了躲著父親的淫威,他大多時候不回來,但為了她,他忍著這一府邸的繁雜,搬回來住。在他心裡,沒有什麼比得上能多看她一眼更要緊。
他記得他和重霄回程時,曾隨口問過他:「你回英醍殿?」
重霄搖頭道:「不,先回一趟空桑山,太久沒回去了,若我父親知道,會怪我。」
他聽著,在心裡禁不住嘆息,重霄的父親殞身後把這一眾人事都交託給他,他回去,是對得起他父親的託付。他自己卻不同,他那位世尊的父親,太強悍了,無論他怎麼做,也總是不及他,也難有讓他滿意的時候。他回去,與父親見了面也多是不歡而散,若不是為了蓮缺,他是寧可不露面的。然而,蓮缺,他想,他也許永遠帶不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