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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5:47:57 作者: 走走停停啊
她先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氣息,心裡一陣高興,馬上轉身來,看到他說:「幻術使得不錯,只是反應欠佳,這時候,只擋著頭就好了麼?」
她許多日子不笑了,此時看到他,便眼中不能抑制的蓄起笑意,他說什麼都好,他回來了!
重霄在令丘國看到她留給茯苓的信,晝夜不息的趕回來,看著她眼中含笑的雙手環上他肩頭,終於傾身來抱了抱她,她輕了許多,他想,這一段磨礪,終於還是來了……
他拉著她走出樟樹林,看見她寫著問他:你去看過茯苓了麼?
他點點頭,有意的說道:「茯苓說你不辭而別,對你頗有微詞。」
未緩邊走邊轉頭來,寫著:辭了!不是留了信給她麼?
他抬手化出那封信來,呈給她看:「這個?」
嗯,未緩點點頭。
「她說,和你過命的交情,你只留了張紙給她,叫她很是不滿!」
未緩眉頭蹙了蹙,轉念又想:罷了吧,茯苓本就是個對誰都不滿的性子。轉而還是問他:「你才看過她了麼?她一切都好麼?」
重霄向她點了點頭,他眼中橫過憂慮:茯苓的情況會慢慢好起來,但你卻不一定。
溫殊途立在後院門口,他與重霄相對笑了笑。他在心裡感慨,她果然只有看到他,眼中才有光。
她在這兒住過了一整個春天,因為他回來了,傍晚時,她走來同哥哥商議,說她今晚回空桑山一趟,明日一早回來。
他含笑點了點頭,回去吧。他知道,從那天杏樹影里,她坐在他對面起,她就是員丘氏歸來的公主了,無論何時何地,她都會回到他身邊來。
他們趁著天光未盡時,迎著夏日夕陽,御風飛回空拂殿。重霄一路握著她的手,不時低頭來看她,看她眼中恢復了一點昔日的靈動,比他走時更有生氣。他卻忍不住在心裡嘆息,她從沉寂中走出來了,卻走上另一條滿是艱險的路。
入了夜,床帳里,重霄伸手來把她圈在身前,他為她擔憂了許多個日夜的,終於能抱在懷裡,卻從心底生出無盡的患得患失來。
未緩靠在他寢衣上,她有許多話想同他說,他心口這片溫熱,真讓人眷戀,讓人沉溺,也讓人失去勇氣!
她告訴他:我想跟著哥哥,好好修煉法術。
他知道她說的意思,要跟著哥哥,便只有那一條路可以走。他輕輕撫了撫她後背,沒有回應。
她接著道:我也許助力微弱,但我,不能什麼也不做……
她說的沒錯,也許這裡面是血脈宗族的力量,是無論誰也擋不住的力量。他看著她繼續寫著:我們這一段往事,講的儘是生死過往,哥哥一人面對得太久,我想練好了幻術,便能替一替他。他想做的事,本是一樁理所應當的事,我原該同他一起。
她抬頭來看著他,他許久沒答言,最後只說:「他教你的這套晰靈術,太兇險了些!」
她不怕兇險,這世上的好東西,總藏在最險要的地方。至高至極的術法,要付出些沉重的代價,更是理應如此,她覺得沒什麼。
他近前來把她抱緊,低聲說著話,語聲漸悄,微弱的飄散在寢殿的角落裡。
山裡的夏夜特別風涼,清風徐徐,攜著幽微的草木馨香,吹得輕煙色紗帳里水波風動,陣陣拂來,吹散帳中層層的暖熱。
未緩沉沉睡去時,重霄正聽著窗外時有時無的蟲鳴聲,漸漸清明。他不知為何,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時的事,他那時不愛術法,愛聽二師父講傳記,愛跟著在客師父學文史,可惜父親不准;父親助他取了禺陽劍回來,逼他修煉法術,送他去蒼梧之野承師學藝;後來過了許多年他才明白,父親帶的這一眾兵將,守的這一方河山,是卸不掉的肩頭重責,他在瀛洲灘一戰中受了重傷,他是做著要把這一切託付給他的打算的。
他想,有些命數本是寫就了的,誰也逃不開!還好,她總在他身邊,他會看著她的。
在客是在重霄回來後不久,重又回到空桑山來。他這一次走得極遠,沿著東海之濱向西,走遍了朔北和雍南,才零星的尋到幾粒無方石。但已經很好了,他心中想著,天象之變果然於地象有益,從前的幾百年裡都尋不到的,這兩年裡竟慢慢找到了一些。
他是夜半回來的,回到小樓,他徑直去了書房,放好東西才轉身往內間來。這山上從前只有他們一對夫婦,樓上這間臥房從沒有人進來過,所以也沒人知道,這間臥房裡隱著一道小門,門裡有個隔間,設著另一套床榻,為著她起坐方便,留給她一人獨用,他從沒進來過。
茹茵從這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無盡光陰里習慣了與他這樣相處,無數個夜深人靜時,她躺在枕上,靜心聽他在外間的動靜,聽他翻動書頁的聲音,聽他茶爐水沸的聲音,聽他吹熄燈盞的聲音……她多少次希望他推門走進來,那道隱蔽的小門,經年累月的橫亘在她心上。
大約為了夏夜透風,也因為他久不回來了,她這晚並沒關門。是以,他一走進來,她就聽到了響動,醒了,進而坐起身。
屋裡撒著一窗銀色的月光,在客在她門口停了停,並未多想,抬手要替她掩上房門,被她叫住了:「先生回來了!」她說著掀被趕著起身,一邊解釋著:「外間的床褥我才收了起來,不知先生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