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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頁

2023-09-30 15:47:57 作者: 走走停停啊
    等重霄坐回她身邊時,她轉頭來望著他,等著他提問。

    「你哥哥教了你什麼?」他一邊發問,一邊伸手替她理了理鋪散開的長髮。

    其實,時至今日,她也不甚清楚,哥哥教她的到底是什麼法術,做什麼用的,怎麼用,她一概不知。只好回他:哥哥說,是靜心之術。她雖然這麼寫著,自己也有點不信了。

    重霄也是權且一聽,看了看她眼睛,鄭重道:「沒有一項靜心的法術,需要用到如此狠厲的手段的!」

    未緩看了也語塞,她也不懂,是什麼原因,讓哥哥要用這樣的法子助她一程。但她下一刻,又在心中暗自回想,隱隱覺得,哥哥的辦法似乎有些效驗,她就快要踏岸而上了,真的只差一步。她思忖了一秒,沒有說。

    她進而,又想起哥哥的話來,甚至有點覺得,重霄的反應也很奇怪,他是因為哥哥鞭打她,才怒不可遏麼?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她抬頭來看他,他眼中似乎染著憂色。她再三思慮,還是忍不住要問:你今天聽到了麼,哥哥說,說我的眼睛和耳朵都是後天損傷的,我想……

    「嗯,」未緩沒想到,他竟直接點了點頭,打斷她道:「是啊,我沒跟你說過麼?之前姨母幫你看過的,也是這樣說。想來,是海島上那場戰火里,受了傷的吧。」

    他應對自如又輕描淡寫,讓她一下子沒了下文……

    他心中矛盾著,他也知道不該騙她,然而又不能不騙她。

    過了許久,他低頭來,特別溫柔的囑咐她:「還是不要跟你哥哥學法術了,你師父說的很對,不會有不會的好處,你該聽他的!」

    第六十八章 知悉?★

    她伏在枕上的時候,已在心裡做著讓步,與其鬧得大家不安生,不如就此算了吧。然而當晚,她便有了些不好的症狀。

    她自己有些知覺,一入睡就跌進一個接一個的夢境裡,惶惑繚亂的許多人臉閃過,她既看不清也記不住,他們說著什麼,她一時聽得見又一時聽不見,總也接續不上,昏沉得落進天塌地陷里去。

    她睡夢中並不知道,重霄已是第三次抱她起身,試圖把她喚醒,然而他幾番嘗試,怎麼也弄不醒她。鐘漏上已過丑時,殿外濃夜之下一片靜謐。

    在客再次趕來時,坐在床榻邊也垂首沉默了許久。重霄在旁,實在等不過,上前來詢問:「她怎麼了?是否和修習的術法有關?」

    「她修習尚淺,此時難窺端倪……」在客眉頭深鎖,語聲沉沉。他白日裡看過緩兒的情況,又聽重霄說起她哥哥的反應,便覺出不妥來。溫殊途到底教了她什麼?僅憑未緩自己的描述,聽起來像是一種幻術,然而幻術技法幽微,並沒有高深的法道可循,他為何獨獨要教她學幻術呢!

    在客俯身觀察著緩兒情況,她合上的眼皮下,眼珠在微微轉動,他想了一想,取出隨身帶來的銀針,刺她三陽五會穴,銀針刺下不多時,床榻上俯臥的人漸漸有了醒轉的跡象。

    等她幽幽睜開眼睛,在客適時起身來,她眼中的位置,仍舊讓給重霄。

    她像是去了一趟很遠的地方,突然給召喚回來,吃力得很,腦中空旋不定,嗡嗡作響。重霄把她扶起來靠在自己身前,餵她喝下一盞鉤藤凝露湯,守在旁的兩人本都有許多問題想問,然而見她氣息虛弱,臉色也不好,又都同時打消了念頭。

    這夜剩下的時間裡,未緩倒漸漸清明起來,她伏在重霄胸前,下頦抵在他心口上,同他斷斷續續的描述起哥哥教授的法術,哥哥說是一套尋常的法術,既能修心也能防身,可是好像又很難修煉;幻境裡有一片茫茫滄海,我總是登不了岸,他說助我一程,所以……

    重霄看著,他原是怕她哥哥教的是詭異之術,然而照她的說法,修心的術法大抵也都是從這一路數開始,可為何要用暴虐的手段來催發呢?他低頭挑開她領口,看了看她背上的傷。也許在客師父說得對,溫殊途已經等不得了,他們也不宜再等。

    拂曉時,她終於又沉沉入睡,睡顏溫潤,比先時安寧,他放下心來,悄悄起身。與在客師父約好,在東書房議事,他才一落座,在客正從他窗前走過。

    兩人相對飲茶,該從哪裡說起,一時都沒開口。

    「溫殊途想告訴她,當年她耳目受損的實情,她自己也起了疑,不如……」重霄一手拂過滾燙的茶盅,向在客師父道。

    「你是否也是擔心,一旦告訴她實情,也許燃起了她復仇的願望,無異於把她推給了溫殊途,再也帶不回來!」在客替他道出了心裡的顧忌,他們的憂慮同出一處。

    重霄聽著,沒有回應,沉默以對。可若仍舊瞞著她,她不會明白她哥哥想要做什麼的,她也許無知無覺的跟著他越走越遠,那時又該如何呢?

    他們商議了許久,最後終於還是決定告訴她,比起一無所知,讓她知道實情後做自己的選擇,他們兩人都覺得是更佳的保護。

    一個人能自主選擇,是得到的最大尊重。

    客師叔再來時,是第二日午後了,未緩披衣坐在床榻上,正低頭看一卷苦筍集。隨著背上傷口的疼痛漸漸淡去,她想起從前,不學法術時,她興趣極廣的,習字也好、描畫也好、研究吃食、炮製古方……

    「緩兒,」師叔斂袍坐在她床榻邊,神情溫和,像無數個為她講解文史知識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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