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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頁

2023-09-30 15:47:57 作者: 走走停停啊
    他講到這兒,停了,許久沒接下去。窗外的金烏樹上掉下一片焦黃的落葉來,晃悠悠划過一道明艷的弧線。

    未緩偏著頭看他,意在問:師叔,那後來呢?員丘氏是遷走了?還是去了哪兒?為什麼員嶠山上是空無一人的?

    在客微怔了一瞬,低頭看了看書冊,「相傳,員嶠山上有一眼不老泉,名叫赤泉;這赤泉水傳言凡人喝了能得仙身,仙人喝了可得萬年修為,可助靈力倍增;員丘氏一族世世代代便為守護這眼赤泉水而生。這本異族志上說,員丘氏在新王繼任後監守自盜,致赤泉水斷,員嶠山空,於是歸墟海水漫溢,員丘氏閡族湮滅在無窮的海水之中……」

    「異族志上說」,未緩聽得仔細,客師叔說,這是書上說的,她眨了眨眼睛,有遏制不住的好奇心,抬頭來問他:師叔,只是書上這樣說麼?那可有書上沒說的?實際上是什麼樣的?

    在客看著未緩這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回身來笑了笑,對她說:「沒有什麼實際上,只是師叔幼時也學過一套這樣的四方族史,書上寫得與此不同,沒有不老泉,那時員丘氏還是一個古老而有智慧的氏族,他們擁有極高的靈慧與才華,遠高於當時其他的任何種族。」

    那,到底哪個是對的?未緩疑惑著,看師叔。

    「緩兒,這世上有許多事,不能用對錯來論,」師叔拍了拍她肩頭,「你需得記住。」

    她對這最後一句,沒怎麼聽懂,但點了點頭。

    這時竹棲從窗戶里探進頭來,向客師叔咧開嘴笑了笑,脆生生的聲音:「師叔,我找未緩。」

    客師叔伸手敲了敲竹棲的腦袋,回身來說:「去吧,剩下的明天再講。」

    未緩便站起來,拿那隻新得的楓葉蝴蝶夾在書頁里,合上書找竹棲去。在客眼鋒里閃過書頁一角,他立在那兒凝神看著,忽然遲怔,看她們兩個一路跑到迴廊盡頭,消失在一片蟬鳴里。

    「快來,我哥的小火獸,會吐火球了,叫你去看呢,」竹棲一路說著:「二師兄找栗子去了,等會兒咱們圍著這隻小禍斗,吃烤栗子。」

    你們可太會玩了,還火烤栗子!這麼大動靜,小心讓大師父知道!未緩替找他們擔心。

    「哈哈,你不知道吧,大師父被神君差去陸吾仙官府上辦事兒去了,今天一早出的門,至晚方歸。」竹棲有聲有色的說著。

    哦,怪不得,都成鬆了韁的野馬了。

    未緩和竹棲趕到時,兩歧殿的偏殿裡正飄出陣陣的熟果子香味,眾人圍著小火獸,都在拋栗子到它跟前兒,它「呼」的一口氣,滾出一團小火球,兩三下就把一捧野果子烤熟了,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一哄而上的去搶熟栗子。

    未緩見穿著茜色竹紗裙子的茯苓也起勁兒的擠在人堆里,正弓著腰去夠那禍鬥腳邊的開口栗子,旁邊小南替她牽著衣袖扯著裙角,好不忙碌。

    她和竹棲正要繞到另一邊去,一聲「哎呦」先響起來,未緩眼見著茯苓一腳踩著小南的裙子,傾身向前撲去;糟糕,她可是又要摔一跤!看得未緩心裡一揪……

    正被旁邊搶栗子的竹游一手攬住,他一邊沒頭沒腦的上手把她扯住順便推遠些,一邊叫嚷:「你可留點神吧我的親娘,你再壓到我的禍斗,我可跟你拼命。」

    他嚷嚷的這一通,驚嚇過度的茯苓大概一個字也沒聽見,她只顧抱著竹游的手臂死命攥著:「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他們三人在那兒拉拉扯扯,未緩使個眼色拉著竹棲正好占了他們的位置,兩人貓著腰接著逗那小火獸。

    臨近傍晚,未緩跟著茯苓回空拂殿去,經過神君的東書房,並未亮燈。他不在麼?忙什麼去了?未緩邊走邊想。

    她其實這些天都沒怎麼來當差,公主找到了好去處,天天往兩歧殿跑,旁的也無心計較。未緩略站了站,見茯苓按部就班的準備上床就寢,擺擺手讓她先退下,她便極有眼色的關了殿門,出來了。

    她的住處在茯苓西偏殿再往後一點,她如今有了兩顆凝珠,就是像今晚這樣沒有月色,天氣不好的夜晚,她也勉強看得見。她特地捲起衣袖,露出手腕上這顆自己看了看,嗯,真好。

    她正借著珠光往自己房裡走,冷不防有個人影從半空里直撲到她跟前,一陣涼風驚得未緩倒退一步,險些摔倒。

    重霄伸手扶了她一把,「當心!」他說。

    未緩站定了看他,同時看看他身後的一片蒙蒙的夜空,這會飛就是好啊,想嚇唬誰就嚇唬誰!

    這大晚上的從天而降是要幹嘛?未緩對著神君,便不伶俐了,寫著問他:神君這是,在房頂賞月?

    重霄站著沒動,瞟她一眼:「今晚陰天,沒有月亮。」

    哦,那是幹嘛呢?未緩一時僵住,想不出別的場面話來。

    「你隨我來,跟我書房去,」他說著抬了抬手引路,讓她同行,接著道:「我們對弈一局!」

    這麼晚了下棋,未緩尚沒弄清楚始末,只糊裡糊塗跟著走到書房去。這神君可真勤奮,果然厲害的人都是爭分奪秒的優秀,多晚都還想著操練棋藝。未緩自顧自的想著,忍不住在心裡肅然起敬。

    她並不知道,在她回來之前,重霄去她房裡找過她一回,但未及走到她房門口,就又走了回來。他耳力超群,遠遠已聽到房裡響動,男人的喘息聲和女人的嬌怯聲混雜在一起。他止步在那兒,這暮執真是越發出格了,他一邊回身一邊在心裡後悔,原該早些知會他大哥一聲,讓他派人接回去的好;如今搞出這樣曖昧的事來,讓他開不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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