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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5:40:05 作者: 醉折枝
「還好,往事不可追,過去了便是過去了。」李殊檀笑笑,「吃的苦,換最後能送出去的地形圖,再換那對青玉,值了。」
「青玉的事早有耳聞,卻不知地形圖竟也是殿下送出來的!」最外圍一個郎君突然高聲,揚起脖子,「殿下大義!」
徐茹順勢接上:「殿下可真是豪傑,有開國時長公主的遺風了!」
兩人一開頭,後邊自然紛紛接話,從青玉到地形圖,一頓誇獎,誰還記得被叛軍擄掠的事。
李殊檀一一應下,笑吟吟地接話,一張滿是期待的臉都沒放過,言辭親昵,直說得這些人滿面春光,仿佛下一刻就要進府做幕僚。
一圈說完,她估摸著差不多,起身告辭:「那今日就到此為止,說得太多就嫌煩了,我先告辭,請各位盡興,我還等著看成冊的詩集呢。」
徐茹一行人當然應聲,送李殊檀回去,幾個好筆墨的郎君摩拳擦掌,只恨不能當場寫個詩集出來,給長公主看看自己的文采。
梁貞蓮見勢不妙,推說幾句,也跟著李殊檀出去,繞過公主府的月亮門,到稍偏僻的地方,她立即開口:「伽羅,剛才我與他們說的,並非那個意思,是你來遲,只聽了半截,這才誤會。」
「沒關係,你我從小一起長大,舅父與舅母都與天德軍有關,我阿耶也一直掛念著你,我怎麼會猜忌你呢。」李殊檀含笑搖頭,想想又說,「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有些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你提起那些事,還是得謹慎些。」
梁貞蓮眉尖抽搐,乾巴巴地笑笑:「我明白……」
「我還是直說吧。」李殊檀卻打斷她,神色變化,眉頭皺起,好像真是憂心忡忡,「你也知道,我如今是我阿兄親封的長公主,他還在含元殿那樣的大殿裡設宴接過我,我雖是支脈,但他願意給我這個榮寵,那我就不再只是我了,我是昭臨長公主,是皇家的顏面。」
「……是,是。」梁貞蓮點頭。
「說起來我總是親親熱熱地叫阿兄,但我也明白,他如今是皇帝,和我不一樣。」李殊檀的語氣沉下去,「有些事我不在意,但他會在意,他要考慮的也不只是自己,而是隴西李氏,是這天下。如果有些話從你嘴裡出去,一傳二傳,傳得離譜,傳得有損皇家的顏面……」
她刻意頓了頓,看著梁貞蓮,「你明白的吧?」
梁貞蓮明白,當然明白。她姑且不知道在叛軍手裡走了一遭的李殊檀如今是什麼性子,但她親眼見過李齊慎,還是被貶到豐州的雁陽郡王時,就敢拎著長槍殺來犯的突厥人,狠心得如同草原上冬日遊蕩的群狼。
她越想越怕,牙齒都顫起來:「我、我不會亂說的。」
「我當然信你。其實,你只要實話實說,就算外邊亂傳什麼,也不是你的錯,但最好還是別說太多,否則最後麻煩事都會堆你身上。我阿兄又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你也知道,這天下能讓他格外寬容的,」李殊檀背過身,像是要走,聲音卻飄飄渺渺地傳過來,「恐怕只有我嫂嫂一人吧。」
她抬手,背對著梁貞蓮揮了揮,急匆匆地從月亮門的另一側繞出去,沒入宴桌之間,依舊是人群的中心,參宴的人簇擁在她身邊,仿佛一朵富麗至極的花綻開重瓣。
梁貞蓮則仍在原地,她又驚又怕,先湧起的是慶幸,隨後又有一絲不甘緩緩冒出。
她確實出身不算太好,但有些事,人定勝天,或許她還可以爭一爭的。
她深吸一口氣,用帕子在臉上掖了掖,掛上恰到好處的笑容,和李殊檀一樣繞出了月亮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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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畢,做客人的累得打跌,做主人的也累,李殊檀卻不能歇,只回屋歇了小半刻,就叫垂珠來替她換衣梳妝,換下華美的石榴裙,髮飾也換成花釵,最後再在耳後腕上染一點味道的薰香。
如是,站到崔雲棲面前的就不是那個富麗雍容的長公主,而是清新秀麗的鄰家少女。相處半個多月,李殊檀大概摸清了崔雲棲的喜好,沒特意拗什麼姿態,只如常地賠笑:「郎君久等。」
「無妨。」崔雲棲寬容地搖頭,「一場宴下來,想必殿下也累了,特意差人讓我留下,不知有何事?」
李殊檀不好意思說實話,畢竟「我就是想和你一起」這種話聽起來太不矜持,她想了想,跟著他搖頭:「沒什麼事,只是宴上束縛,想同郎君說說話,醒醒神也好。」
「我倒不知我有這個功效。」
李殊檀一愣,旋即一喜。這是崔雲棲和她開的第一句玩笑,管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總歸是拉近關係的證明。
她忍不住雀躍起來,一面整理心情,一面提出建議:「今日天氣好,郎君若是不介意,我們一起放個風箏?」
崔雲棲卻不給面子:「殿下覺得合適嗎?」
李殊檀:「……」
天朗氣清,不時有風,快二十歲的人和小孩兒一樣放風箏……
……好像……確實不太合適。
李殊檀一時語塞,想不出還有什麼事可做,只能可憐巴巴地盯著崔雲棲,像是討不到食物的小狗。
「今日確實天氣不錯,府上又寬敞,」好在崔雲棲這次夠給面子,他錯開視線,輕輕嘆息,「不如一同走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 *嫵媚情思和慷慨壯大,從《大明宮詞》里淘的那個感覺,小太平在大軍面前演講的場面,還有劇里武則天的發言非常震撼,阿檀的原型也有一部分是太平公主。當然之後賀蘭姐姐就因此死了(……)